燈草胡同那邊咱們暫時也不要回去,曹敦子的人已經把趙家給砸了,趙馮氏也在不久前病死了。有人跟曹敦子說在家聽見喜寶的哭聲了,所以咱家也被砸了。曹敦子現在還在找喜寶和趙蓮,所以羅、羅嘯虎讓我們暫時儘量不要出門。”
胡苗苗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帶著落寞、傷心還有一絲無奈,“林和西,你說人怎麼可以壞到這種程度呢?這個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有權利的人可以為所欲為,我們這些人就像路上努力爬的螞蟻一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人踩一腳,甚至連窩都給撅了,滅頂之災對他們來說隻是路過一樣。手握權利的人難道不更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行嗎?”
“在他們眼裡,手中的權利不僅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同時還能維護自己的利益、興趣不被損害。站在那個位置上了,又怎麼會考慮比自己地位低的人感受呢。
從古至今,權利都是男人孜孜不倦的追求,權利可以讓懦弱的人強大,使膽小的人勇敢,更可以讓卑鄙變得光明正大。
曹敦子這種人,沒有權利時,隻敢把自己齷齪的心
思藏在心裡,可一旦他擁有了權利,就會毫無顧忌為所欲為。”
胡苗苗喊道,“這樣的人就沒有人管嗎?那些當官的都是乾什麼的?不是有禦史嗎?發生的這些事他們都不知道嗎?人就這麼死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林和西聲音清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曹敦子這些事當然應該有人管,可他乾爹是曹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哪個禦史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參他?又有哪個當官的會用一家人的性命去法辦這樣的人?更何況,趙家一無後台二無金銀,考個秀才尚且如此不容易,更不要說那些官場裡沉浮了多少年才熬到今天位置的大人們了。”
“老爺就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如果老爺在,肯定不會不管的。”胡苗苗想起那個對她慈愛有加的林仁,在她心中,做官的就該跟林仁一樣,儒雅、有氣度、有底線和堅持。雖然,她從來沒見過他穿一次官服。
林和西自嘲的笑了笑才緩緩開口,“如果我爹在的話,他當然不會不管,可他一個七品給事中連上朝的機會都沒有,又去哪裡告曹振呢?到時候,寫好的狀子送都沒送出去,我們一家人也許已經跟趙家一個下場了。
而且,他已經死了,被曹振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給害死了。曹振隻是一句話,就有那麼多的人為他辦事,讓遠在海寧的我們一家家破人亡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倆隻能千裡迢迢到京城謀生。
曹敦子也一樣,那些殺人、打砸搶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他隻是說了一句話,或者也許連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露出這樣的意思,就有人為他去做這樣的事情。
苗苗你看,沒有權利多麼可悲又是多麼可憐,我們連好好活下去這種最小的願望都實現不了,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殘酷。”從始至終,林和西的聲音都及其的平靜,平靜的可怕。
胡苗苗沉默了。
曹振、曹敦子,林仁、林和西,一個不男不女的死太監和他那個比豬還要肥的乾兒子怎麼能跟清正廉潔的好官和他英俊不凡天人之姿的兒子相比呢?
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比爛泥還要爛上百倍的人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好官喪命讓他的兒子顛破流離飽嘗艱辛的活著,這個世道沒有什麼公平可言,掌握權利的人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像他們這些鮮活的生命,隻因為是平凡的普通人,就沒有選擇的任人踐踏尊嚴、犧牲性命,連驚訝的權
利都沒有,唯一的選擇就是接受。接受苦難接受不公接受殘酷。
“林和西,我之前做了一個夢,你想知道是什麼嗎?”胡苗苗掀開被子,露出淚流滿麵的臉,看著林和西認真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