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間房就是許強父親之前在廠裡的宿舍,而且說起來這片宿舍樓,也是許強父親參與建設的,這讓許強多少有些感慨。
“食堂離這兒不遠,等會兒有人下班兒,你就跟他們去打飯,門口兒有換飯票的地方,以後有什麼事兒的話,直接找你們帶班兒長或者找我。”
孫玉林交代完全部的事情之後,就關門離開了,房間裡就剩下了許強一個人。
拿著從後勤領到的床單被褥和生活用品,許強很快鋪好自己的床鋪,然後脫鞋躺在上麵,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從今天開始,他就已經成為一名國企的工人了,想起前世和現在的落差,讓他不由感慨萬千。
前世的時候,許強絕對是個天子驕子,92年以全縣高考第二的成績考上了吉林的一所大學,其後的很多年間,他都很少再回到家鄉,一心都在為自己的前途打拚。
其實對於化工行業來說,它是屬於重資產,勞動密集型產業,需要大量的產業工人,但本身來說對於科研人員的需求並不大,或者換句話來說,那個時候國家並不重視化工產業的研發。
不過好在90年代的大學生依然是香餑餑,許強一開始就進入了科研單位,他先是當了兩年研究員,然後繼續深造,碩博連讀,到了40多歲的時候,已經是國內小有名氣的精細化工專家。
而在化工企業當基層工人,對於許強來說還是頭一次。
“叮鈴鈴。”
樓下的車鈴聲打斷了許強的思索,而廠區的喇叭也響起了嘹亮的《咱們工人有力量》,一時間,宿舍樓也開始逐漸變得喧鬨起來。
許強從床上跳了起來,推開房門向樓下望去,隻見一些剛下班兒的工人把自行車整齊的停在樓下車棚,或是帶著孩子,貨是手裡拎著剛買來的菜,有說有笑的上了樓。
“你家老趙可真有本事,這才來廠裡上班不到兩年,就買了這麼大一台海燕電視機,這可是咱們這片最大的一台電視了……”
許強在水房洗臉,旁邊自來水槽的兩個婦女一邊洗菜,一邊閒聊起來。
“有啥本事?”另外一個婦女聞言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卻歎了口氣說道:“他可比不上你家那口子,到現在還沒轉正,要我說他這人就是死心眼,我讓他給領導送點禮,結果他說拉不下臉……”
“轉正哪那麼容易,咱們車間兩百多號輪換工,一年也就兩個農轉非的名額,除非能評上工廠勞模,不然根本沒戲,盯著名額的人多著呢,我家老頭那年是受了很嚴重的工傷,廠裡為了安撫他才給他一個農轉非的指標,放在現在,想都不要想……”
聽到農轉非兩個字,許強頓時神色一怔,正要聽下去的時候,水房外又走來了幾個人。
“強子?”身後走來一個青年,看到許強後,驚訝的喊了一句。
“趙學工?”看到來人,許強也頓時一愣。
原來,這個趙學工是自己同村的,正是大隊支書趙喜貴的大兒子。
那年頭取名字也是有講究的,趙喜貴四個兒子,分彆取名‘學工’‘學農’‘學軍’以及‘學文’,四個兒子中,除了小兒子目前仍在農村,其他三個已經進了勝利機械廠,其中大兒子趙學工已經轉正,二兒子和三兒子和許強一樣都隻是輪換工。
按理來說,勝利機械廠每年招收輪換工的數量是非常有限的,最多四五個,趙富貴卻一口氣把三個兒子都塞進了工廠,說白了,若是其中沒有一些貓膩,是沒人信的,但在村子裡,誰也不敢說三道四,畢竟趙富貴是一村之長。
之前趙喜貴就是想讓自己小兒子頂替許強的名額,這才有了開頭一幕的爭吵。
至於工廠這邊,招收輪換工其實就是為了能夠‘軍民團結’,隻要和周邊村子關係好,名額給誰其實都是一樣的,隻求一個‘和諧穩定’。
“原來是許家那傻小子彆理他,走,咱們喝酒去!”就在這個時候,水房門口又走來一個青年夫妻,穿著工裝的男子拍了拍趙學工的肩膀說道。
“咦……這不是許家那小子麼,也來咱們廠上班了?”跟在工裝男子身後的一個女人也有些驚訝的說道。
這對男女不是彆人,正是村長的三兒子趙學軍和他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