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寂靜的氛圍中。
大殿最前方。
巍峨的台階之上，是巨大的龍椅，金色的長龍攀附膠著於椅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眾生。
一根修長的食指，輕輕叩了叩龍椅的扶手，慢慢的，聲響也不大，卻讓旁邊的太監總管繃緊了身子。
李公公滿頭大汗。
侍奉在這樣的天子身邊，每天都過得心驚膽戰，腦袋像是懸在半空中，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落地了。
“今天還有何事稟報？”他尖著嗓子朝下方道。
該彙報的已經差不多完了，無人再開口說話。
李公公便道：“退朝——”
很明顯的，隨著他這聲通傳，下麵所有人都隱隱鬆了口氣。
“恭送陛下——”
龍椅上的那人，緩緩起身。
他額前是皇冠的垂旒，朱紅色的珠子碰撞，發出幾聲清脆悅耳的聲響，也遮住了後麵那張白皙的臉，隱約看得出下顎線條，下巴是很漂亮的弧線，薄唇色澤如血般殷紅，勾起一個嘲弄般的冷酷笑容。
他懶洋洋，輕輕慢慢地起身，金色的龍紋盤旋在衣角，勾勒出天然的華貴氣質，龍袍掃過，腳下漫不經心轉身離開了大殿。
李公公連忙跟上。
在天子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後，朝堂眾臣才直起身子，緊繃的神經，終於緩慢放鬆下來。
一天又平安過去了。
天子寢宮內。
宮侍們大氣也不敢出，恭恭敬敬地低著頭，無聲無息地候在一邊。
垂旒被輕輕摘了下來，映出那後麵那張勾魂攝魄的臉。
——當今天子的容顏，卻和傳聞中的魔鬼相差甚遠。
他的眼睛狹長，看上去甚至有些勾魂的妖異，眼珠如琉璃般美麗，黑色瞳仁又如深淵般深不見底，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那張薄唇殷紅似血，半勾起的時候像個惡魔，琉璃般的眼珠藏著深深的諷刺，唇瓣顏色的紅，漂亮間，蘊著邪意盎然。
那眼睫輕柔垂下，半邊卷簾似的，密密遮住深淵般黑色的眼瞳，明明是糜麗的容貌，然而安靜時，那張臉神情卻如一個孩童，天真而無害的樣子，和傳說中的暴君一點也不符合。
李公公是皇上的貼身太監，但是卻不敢靠近對方。
他隔著段距離，跟在後麵，語氣柔柔道：“陛下可要傳午膳？”
前麵的少年皇帝微微側過臉，貌美勾魂的臉上，神情帶著笑，看上去今天心情還好。
今天他還沒殺一個人。
頭疼的症狀也還沒有發作。
李公公深深地彎著腰，拂塵搭在臂彎上，身影佝僂。
沒人敢在聖上麵前直著腰。
都是恭敬地俯身。
李公公從陛下小時候就跟在身邊，這麼多年也有點麵子。
所以才敢和對方說幾句話，問一些日常的問題。
少年皇帝懶洋洋揮揮手，“不傳，今天沒胃口。”
李公公背後又是一層冷汗。
太後疼愛孩子，吩咐過，一定要照顧他按時用膳。
但是聖上說沒胃口，李公公就不敢再勸了。
皇上和太後——當然是得罪太後劃算一些。
於是李公公再次深深鞠躬，“陛下還有何吩咐？”
那道修長身影已經走過立柱，一手解開龍袍腰間盤扣，聲音慵懶，聽來很悅耳：“下去，朕要休息。”
李公公連忙應是。
然後回身揮退一眾宮人。
大家都是長出口氣，忙不迭地拉下寢殿簾子，出了門，再關上宮門。
整個宮殿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