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曾經目睹自己親生母親死於父親之手,他心中的執念不是複仇,不是權勢,更不是愛情,他隻是單純的要活著,和身為父親的太平王永遠互相折磨下去,為此他在眾多報複的方式中選擇了造反、謀逆,讓太平王引以為傲的鐵血丹心化為泡影,讓令他這個父親眼中最看重的太平王一脈永永遠遠被釘在亂臣賊子的恥辱柱上。
疼痛是他曾經勒令自己清醒的手段,卻在詭異的功法與日積月累的自我施虐下如同罌粟一般上癮,而那曾經在無數個午夜夢回裡出現的母妃,也在那些疼痛中化作糾纏的夢魘,她用淒厲的聲音質問宮九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她,憎惡著宮九身上流淌著的屬於那個男人的血脈。
“打我……打我……求求你——求你!打我,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都給你!”掙紮之中宮九身上的衣物已經淩亂不堪,他的身體被顧客慈死死踩在腳底,分毫動彈不得。
從肌膚表麵滲透入腦海的瘙癢傳遍四肢百骸,奇經八脈,鑽進每一處毛孔中如同小鉤子一般折磨著宮九的神經,在這看似輕飄飄卻連綿不絕的瘙癢折磨中,宮九眼前再度浮現出母妃的麵容,他死死閉上眼瘋了一般掙紮起來,想要躲避那張臉,卻又更加渴望彆的東西。
“用鞭子打我——用鞭子打我!求求你!求求你!打我……打我……”
母妃慣用的,那條手柄上鑲嵌了西域紅寶石的長鞭……
母妃……
顧客慈雲淡風輕地加重了腳上的力道,不顧宮九的掙紮繼續動著手上纏了貂毛的花枝。宮九的手瘋狂掙紮卻始終未能掙脫桎梏,從始至終,顧客慈與宮九的接觸就隻有鞋底隔著衣服的那一小片。
宮九的形容越發狼狽頹靡,他開始劇烈的喘息呻|吟,瞳孔放大,帶著求而不得的目眥欲裂,他的麵上閃過一絲狠絕,牙齒一用力狠狠地朝著自己的唇舌咬去!
顧客慈的表情一變,當即將手中的花枝眼疾手快地塞進了宮九的嘴裡,而就在這時,原本緊閉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門板打在旁邊的門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玉羅刹一身冷厲煞氣徑直闖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顧客慈意外地轉頭。
玉羅刹的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嘴裡被塞了花枝整個人滿色潮紅又衣衫淩亂的宮九:“嗯~唔!”
顧客慈後知後覺地張了張嘴:“……那個……聽我解釋?”
“倒是不用和為兄解釋。”玉羅刹幽幽道,“不過阿茲啊,你想好怎麼同你那位宗師大圓滿的夫人解釋了嗎?”
顧客慈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猛地將腳下的宮九踢開,末了鞋底還在地上蹭了蹭,一陣風似的擦著玉羅刹的肩膀跑出去。
玉羅刹聳了下肩膀,然後反手在顧客慈出去的瞬間將門拴上。
悄無聲息地走到宮九的麵前,蹲下身子,抬手直截了當地卸了宮九的下巴,然後卻笑著俯視宮九,聲音如四月的江南一般溫柔可親:“小九兒,十幾年不見,都長成大人了呢。來,告訴舅舅……為什麼要動舅舅最珍貴的阿茲?”
熟悉的白霧籠罩上玉羅刹的周身,宮九卻如同看到了這世間最令他驚恐的毒蛇一般,那被卸去了下巴的臉上滿是狼狽與恐懼。
……
顧客慈在跨出門檻看見空無一人的院子時就知道被騙了,剛轉過身,門板就毫不留情地在麵前被拍上,緊接著還傳來了閂門的響聲,擺明了玉羅刹是不想讓他進去。
在外間找了個陽光好的地方靠著閉上眼,顧客慈想起方才在宮九體內感覺到的那股內息,與他修煉的功法似乎有著微妙的不同,宮九修煉出的內息總感覺帶著一股子不受控製的邪性,而方才宮九那模樣……
不過既然玉羅刹能這麼快抵達臨安府,那就證明他此前的的確確就在距離臨安府不遠的京城,他受重傷的消息也一定在第一時間內傳去了京城。
如果之前的猜測沒有錯的話……
將最近的事兒在心裡盤著轉了一圈,此時的顧客慈哪裡還有平日裡散漫懈怠的模樣,一雙眼睛裡閃爍著謀算的光,身邊的人除了不舍得利用的東方不敗,簡直就是挨個算計了個遍——哪怕是半路冒出來的還不確認是不是親哥的玉羅刹也不例外。
樹枝上的雀兒一聲聲叫得歡快,顧客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就聽見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拉開,正用手帕擦著雙手的玉羅刹從裡麵緩緩走出來。
也不意外顧客慈在外麵等著,玉羅刹手一捏將沾染了血汙的手帕碾碎,看著顧客慈的眼睛裡帶著歉意與幾分內疚:“是哥哥沒處理好,這次讓阿茲受罪了。”
顧客慈之所以會在這裡等這而非回去抱自己夫人,就是因為玉羅刹此番前來之後對著自己身份十分肯定的態度,他頓了頓,直截了當地問:“那瀚海玉佛裡的東西是你做的?”
“阿茲真聰明。”玉羅刹溫溫和和地笑,“畢竟那墓要挖,總得給朱家人一個交代。那小皇帝和他老子一樣又認死理又討人厭,嘴巴還緊,難纏得很。”
“我的阿茲天生體弱,胎中帶毒,但也正因為如此,在他三歲前幾乎是三餐進食一種名為婆娑花的神藥。”
玉羅刹看著顧客慈的眼神很柔和,是一種與之前尚且隔著隔膜看不真切的親近不一樣的溫柔:“婆娑花乃是西域神花,千金難求一朵,聞之可清心靜氣,助益功法;食之可延年益壽,拓寬經脈,乃是當時無數武林人士前往西域想要求取的神藥。”
“你幼時吃了太多的婆娑花,大抵是有些吃厭煩了,後來你隻要一聞到婆娑花的味道就犯迷糊。”
“隻不過婆娑花已經在戰火中被燒了個乾淨,普天之下隻有瀚海國曾經保存了一瓶婆娑花碾成的粉末,被灌進了中空的瀚海玉佛之中,以緩解瀚海國王室代代相傳的頭痛之症。”
玉羅刹說到這輕輕哼了一聲:“隻可惜,蠢貨之所以蠢貨,就是嗅聞再多的好東西,都改變不了不用腦子的愚蠢。”
顧客慈不意外玉羅刹會試探自己,他隻是意外於當初明明在主神空間重塑了身體,他居然還保留有曾經身體對某種藥物的反應?還是說……
顧客慈的嘴角抽了抽:“那勞什子花,是不是很難吃?”
玉羅刹的臉上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顧客慈:“……”很好,懂了,難吃到那種東西已經深深印刻在了腦子裡呢。
玉羅刹又道:“宮九的母親是曾經跟在我身邊的人,阿茲想問什麼都可以問哥哥,隻不過還是莫要過多接觸小九兒的好。”
顧客慈掀起眼皮瞥了玉羅刹一眼:“若我偏偏要接觸他呢?”
“也可以,就是沒什麼必要。”玉羅刹做了一個十分傷心的姿勢,這張帶有成熟韻味的西域美人臉做出西子捧心模樣的的確確是令人見之心軟。
“唉……小九兒呢,是當世另一個宗師大圓滿的老不死的徒弟,當初吳明偷了半卷九陽神功,自己狠不下心自廢武功修煉,便騙了同樣有朱家血脈的小九兒來,練成現在這般走火入魔的模樣。”
吳明隻知道當年的宸王練成了九陽神功,當初更是有風言風語傳進一些武林高手耳中說是宸王並非身死而是破碎虛空,這讓吳明對九陽神功一直執念在心。
但是,先不論他的阿茲根本不是朱家的人,便是身為阿茲兄長的他也不可能練成九陽神功——畢竟能吃著婆娑花長大經脈自幼便比尋常人寬闊數倍的,普天之下也唯有他的阿茲。
“吳明為了刺|激他給他執念逼他練成九陽神功用了些不乾淨的小手段,平白臟了阿茲的眼睛,這事兒阿茲就交給哥哥處理好不好?”
玉羅刹說話間不經意抬手撫過鬢角卷發中的一絲銀白色。
“給哥哥點時間,阿茲想知道什麼哥哥都能幫你查出來。阿茲也到了要成親的年紀,等問出了阿茲想知道的東西,咱們就去皇陵看看當年哥哥給阿茲留了什麼好東西。”
——順便去看看那個姓朱的混蛋是不是當初真的忽悠了他!
顧客慈的眼睫一顫。
達到宗師大圓滿境界,身體的機能便會延緩衰老的速度,但那也僅僅隻是延緩,而非停滯。
玉羅刹達到宗師大圓滿境界已久……如今,竟已經到了天人五衰初期了嗎?
顧客慈沉默了半晌,在宮九的事情上退了一步:“我隻要他那把劍和那把劍上圖案的來曆。”
玉羅刹笑眯眯地應了下來,一副看著顧客慈離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