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客慈所言墓室沒有其他奇珍異寶,並非實言。
這些來源於各門各派的武學秘籍與早已絕跡江湖的內功心法,隨便拿出去一樣都會引來武林的腥風血雨,莫說千金,便是千萬金也值得。
東方不敗手中攥著寫著葵花寶典四字的竹簡,側身轉頭看了一眼正與玉羅刹交談的顧客慈,收回視線,麵色淡淡地拆去竹簡上的絹帛,將那竹簡緩緩展開。
想必是為了更好的在時間流逝中保存,各門派的頂尖功法都被用竹簡保存而非書籍。
東方不敗在展開那竹簡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與日月神教秘籍中所寫一致的“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東方不敗一點點掃過竹簡上的文字,這竹簡所書與他手中的葵花寶典分毫不差,幾乎令他一時間都開始懷疑究竟哪一本是拓本,哪一本的原本。
隨著東方不敗打開竹簡的動作,忽然,一張素宣輕飄飄地掉出來飄落在地麵上。
東方不敗彎腰將那張素絹撿起來打開,映入眼簾的熟悉筆跡卻沒有令他產生半點意外的驚訝。
——這是顧客慈的筆跡。
雖然顧客慈這個人懶散到了極致,說不愛操心乾活,就真的完全沒有插手過黑木崖的內務,底下掌櫃交上來的賬本顧客慈更是一次都未曾翻閱過。
東方不敗第一次見顧客慈的筆跡是在他無意間從衣衫裡掉落的小冊子,上麵用碳筆龍飛鳳舞寫了一堆鬼畫符;
第二次,便是那廝態度十分認真地在龍陽秘戲圖上寫事後感想,而那一次,顧客慈用的是左手,字跡與此時東方不敗手中的素宣字跡如出一撤。
【葵花寶典乃前朝內廷所傳絕學,此絕學可與九陽、九陰等絕世武學相提並論,功法大成之日便是宗師巔峰之時,心魔勘破便至大圓滿,實乃當世僅存速成功法。
此功法觀之內息冰寒,銳利難當,輔佐劍法定然威力難當,實屬計劃中一統武林之人最佳的修煉功法。且觀初練此功法之人的內息,竟與九陽神功的內息隱隱有相生相克之相,實屬難得,可惜功法未成內息頃刻便散。
然葵花寶典修煉條件苛刻,女子不可練,非自宮之人不可練,非天分極高心性絕佳之人不可成,因此內廷上千內侍無一人練成,大內亦無合適人選,終隻能遺憾封存,以待今後日月神教或能出天資卓越之人練成此功。】
看完內容的東方不敗眼神沉靜,波瀾不驚地將這竹簡素宣放在一旁,轉而拿過旁邊的辟邪劍譜,寫滿字的素絹展開來赫然便是前世他曾經從嶽不群處奪來一觀的劍譜。
辟邪劍譜與葵花寶典乃是同出一脈,但卻並非上下兩冊,更像是有人參照葵花寶典改出了一本更易練成的劍譜,威力雖強卻後繼無力,根本無法與精妙絕倫的葵花寶典相比。
東方不敗一目十行掃過辟邪劍譜的內容,視線直接跳到素絹的末尾,果然見那熟悉的字跡再度出現。
【皇兄偏偏要改葵花寶典,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信心讓他覺得我能做到。算了,反正宮中內侍武功太高反而不妥,二流之上一流之下便也夠用。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練成葵花寶典,真希望我能活到那個時候親眼目睹一回。】
東方不敗的腦袋微微側了一下,仿佛通過這兩段簡短的留書透過時間看到了多年以前那個身體孱弱卻天資聰穎的少年阿茲,而在那時,武林名門正派亂做一團,日月神教任我行專橫跋扈,烏合之眾,朝廷大內之中也在暗自培養著一代又一代優秀的人才……
現如今武林的局勢,又是否是當初那個少年想要看到的、想要得到的武林?
“找到什麼了,看得這般入迷?”
被玉羅刹幾句話岔開話題扒拉到一邊的顧客慈朝著東方不敗又蹭了過來,雙手從後麵攬住東方不敗精瘦的腰身,下巴抵著東方不敗的肩膀,低頭看向東方不敗手中的素絹。
與東方不敗一樣,顧客慈也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他的字跡,與如今的他相比,那時候先天不足甚至無法行走的他即使筆鋒暗藏鋒芒,筆勢卻仍舊顯得有幾分後繼無力。
“唔……”
顧客慈的胳膊越過東方不敗的身子將那張明顯被翻看過的素絹撈過來單手打開,掃過一眼之後挑了下眉,又細細看了一遍,橫在東方不敗腰間的另一隻胳膊當即就是一緊。
“你心疼他了?還是說因為這些文字,東方感覺與他心意相通惺惺相惜……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恨不相逢未嫁時?”
顧客慈一張嘴就是老熟悉的酸溜溜的茶味兒。
“唉,隻要是東方喜歡再難受我也是答應的,但是咱們可要說好了,我可是正房,哪怕他年齡大身子骨又弱,你也不能更寵愛他多過我這個正房夫君的~”
這說的都是什麼東西。
東方不敗的額角又開始熟悉的抽痛,將手中的東西轉身拍在顧客慈的胸前,曾經飽受顧客慈騷操作摧殘的東方教主十分熟練地準備走人,懶得接這人的話茬。
顧客慈將手中的素絹塞回那凹槽裡,蹭過去又牽起了東方不敗的手,手指在東方不敗左腕上的金鐲上不斷摩挲,很是喜愛的模樣,輕哼道:“他能送你這麼好看的鐲子嗎?他心裡隻有兩個哥哥隻有大明,一點都不好的。東方~”
自從這人蹭過來就沒法集中精神看秘籍的東方不敗歎了口氣:“你不想承認曾經武學巔峰的你,可以,你不想承認曾經年少體弱的你,也無所謂。本座認識的隻是現在這個顧客慈,也不在乎旁的。
想不想找回,想不想接納,都是彆的那些對你寄予期許的故人。對本座而言,你隻要是顧客慈就夠了,哪怕真的有那麼一絲的意動,也不過是因為——”
東方不敗背對著顧客慈抬手用兩隻手指彈了顧客慈的腦門一下,留下一道微紅的印記:“愛屋及烏罷了。”
顧客慈卻是攥著東方不敗的手一收緊,將已經邁開步子的人拉回懷中緊緊抱住,用幾近微弱的,隻有東方不敗一人能聽到的聲音低吟道:“可他們擁有的太多,我就隻有東方不敗一個,我可以隻要你……隻有你,所以,不要愛屋及烏好不好?”
強大的大魔王被任務者們敬佩追隨,被同伴朋友青睞信任;體弱的宸王阿茲自幼被兩位兄長陪伴愛護長大,更有大內暗衛追隨守護,而褪去那些外物的孤身一人無牽無掛狼狽至極時遇見的,抓住的,擁有的,隻有一個東方不敗。
在這一瞬間,東方不敗仿佛抓住了什麼東西,他直覺或許顧客慈的心魔並非他曾經認為的誤殺,而是彆的什麼——
他在懷疑自己。
懷疑自己曾經強大之時擁有的一切,懷疑並不記得記憶的幸福過往,看似散漫灑脫嘻嘻哈哈,卻像是洪水中原本放任自流的溺水者,分明痛苦卻甘願溺亡——直到他抓到一根與曾經強大之時和幸福過往皆不相乾的浮木。
半晌,靜靜靠在顧客慈懷中的東方不敗才開口:“嗯,隻是你一個人的。”
語氣是少有的,極致的溫柔繾綣。
顧客慈埋頭在東方不敗頸間好半晌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抬起頭來,從袖中摸出一張獸皮放在東方不敗手心,輕聲道:“喏,九陽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