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躕再三,他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牢記著三皇子講的過猶不及,初見留下了好印象,已經夠了。
他若是太上趕著,反倒落於俗套了。
想明白後,他不卑不亢回複道:“公主謬讚。”
他話音還沒落地,公主府內走過來個外表精乾的嬤嬤。
她衣著華麗講究,一言一行規矩而標準,一看出身宮廷。
她會出現在此處,隻可能是為了一個人。
果然,嬤嬤理都沒理旁人,徑直走到明珠麵前:
“哎呀,我的福寧公主,您怎麼還在這裡呀!”此人正是長公主親信陳嬤嬤,她邁著小碎步過來,“長公主已經念叨您好幾次了!”
明珠露齒一笑:“不好教姑母久等,我這就過去!”
兩人說得熱切,沒留給旁人插話的空間。
林溫逸隻得咽下多餘的話,和其他人一起行禮:“恭送公主殿下。”
頭顱低下,直到聽到兩人腳步聲離去。
林溫逸和眾人一道起身,隻看到少女毫不留戀、翩然遠去的背影。
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袖中石子碾碎成沙,林溫逸冷哼一聲,不動聲色彈乾淨指尖的塵土。
公主已經見過了,他也沒了繼續待在大門口賞花的興致,慢慢往風景秀美的宴席廳逛去。
長公主府門口還有人排隊遞帖子,巨大花樹花開豔豔,眾人來來往往,沉浸在熱鬨的社交場合之中。
那樹乾上今日落下幾個新鮮的小圓坑,並不引人注意。
而作為破壞樹木的始作俑者,林溫逸走在移步換景的精致院落間,心情並不平靜。
長公主不愧是天子麵前紅人,這公主府一花一景,一磚一瓦,無一不錦繡華美,讓人一看便知匠心獨運,和已經逐漸破落的淮北侯府天差地彆。
未來總有一日,他終也會站在這樣寸土寸金的華貴院落——
“抱歉!”
肩膀一痛,拉回林溫逸的思緒。
他偏頭看去,看到一個慌張道歉的鵝黃色衣裙女子,或許是哪家千金吧。
不過一個冒失的丫頭。
林溫逸掩藏住眼底的野心,溫和輕笑:“無事。”
不欲與無關女子繼續糾纏,抬步離去。
鵝黃衣衫的女子沒體會到他的嫌棄,在原地撓撓頭,喃喃自語:“這人還怪好的。”
是她穿越過來後,唯一沒有嗬斥過她冒失無禮的人。
“……而且好帥。”
*
林溫逸將明珠視作膚淺的女流之輩,明珠同樣對剛見了一麵的未來權臣持保留意見。
暫時將他拋之腦後,隨著陳嬤嬤進了正廳,先去見了長公主。陪著說了幾句體己話,才被長公主作樣趕出來。
年老婦人眉眼具是慈愛笑意:“去去,賞花宴就是該和年輕人聊聊天,你這丫頭,跟在我們幾個老家夥身邊算怎麼回事。”
明珠從善如流,轉道去年輕人多的後院。這個世界的男女大防並不嚴格,適齡男女是不用分開的。
沒有長輩們的拘束,年輕人各有各的活動消遣。
明珠一路走來,見各處熱鬨非凡。
吟詩作對、潑墨成畫,這算風雅的娛樂。
明珠還看到,甚至還有一堆人簇擁在一起玩投壺的,起哄聲歡呼聲陣陣。
有那出彩的,收獲無數同齡人矚目,想來此次宴會後,必將在京城裡小小揚名一番。
不過在眾多公子小姐之中,福寧公主戚明珠,一定是最引人矚目的那位。
無論身份,還是相貌,整座長公主府都無有能與她媲美的。而且皇帝為她招駙馬之心,近來更是眾人皆知,誰得了這位公主青眼,相當於攀上了一條登雲梯。
與之相比,這位公主本身貪玩、胸無點墨這些小毛病,就不值一提了。
——十五歲還下河捉魚那是貪玩嗎?當然不,那是童心童趣、天真爛漫!
——氣走數十位夫子、一篇詩書都說不出來那是朽木難雕嗎?當然不,那是未經雕琢、古樸自然!
自古就不缺躺平不想奮鬥的人。
因此明珠剛走進後院,就察覺到眾人異常熱情、如狼似虎的眼光。
想明白緣由之後,明珠:“……”
她好像一塊掉進狼群的肉。
難怪原主覺得這些人趨炎附勢,避之不及,反而對以退為進的林溫逸青眼有加。
你們倒是克製一點啊!
不過換個角度想,對於初來乍到、苦於沒有自己的人脈勢力的明珠來說,這些人簡直是送上門的情報和潛在下屬。
明珠隻是猶豫了一瞬,就毅然決然走入充滿誘惑的狼群。
被人群圍住的瞬間,明珠被動觸發社交技能。
明珠沉浸在熟悉的氛圍中,如魚得水,好歹還記得原主的一點性格,沒有表現得像個社交老狐狸,隻是端著盈盈笑意,一邊記下眾人發言中的有用信息,一邊在心裡默默分析他們文學才乾、特長本事。
漸漸地,眾人發現福寧公主今天心情格外不錯,無論誰上去都能得一句好話,越來越多人鼓起勇氣圍過去……就算不能被公主選做夫婿,如果能給福寧公主留下一個好印象,讓她在皇上麵前美言兩句,也是極好的呀!
裡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的人頭幾乎將明珠淹沒。
……小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