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站起來的竟然是連喜。
她沒心沒肺地坐回書桌旁,大口灌了一壺花茶。
“我也不知道陛下還能活多久,不過殿下想讓我起,我就起!”
沒過多久,連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她抬頭,手撐地麵,顫顫巍巍站起來。
連枝手腳並用,爬回書桌旁的座位坐好。她動作僵硬,姿勢比剛學會走路的孩童還要難看。
可是這不重要!
明珠發自真心地微笑,至少,她們已經開始邁出第一步。
連喜是不知者無畏。
連枝性格謹慎周全,考慮得多些,可是最後促使她下定決心的想法也很單純——
既然殿下是真心想討論這個,她也就當真敢往那方麵嘗試。
就像以前每一次陪殿下胡鬨一樣。
其實過往的宮廷生活,連枝已經培養出一定的政治敏銳度,明珠離開皇宮立府後,隻靠連枝一個人,也能精準地經營各種人情往來。
隻是朝堂是男人們的領域,連枝以前畏之如虎,從來沒想過淺薄的自己也能分析一二。
剛才的掙紮仿佛用儘了連枝所有的力氣,虛脫般趴在桌邊。
明珠遞過去一盞溫熱花茶。
盈著香氣的茶水下肚,人仿佛也恢複了點力氣。
連枝抿唇,腦海開始緩慢啟動,回憶起之前跟著明珠進宮時見過的場景。
雖然她從來沒進過內殿見到陛下本人,可是宮殿周圍也足以她分析出很多信息。
“陛下的病,看似來勢洶洶,可是宮內外鬆內緊,應該能撐過去。”
連枝害怕自己會錯意,猶豫著補上一句,“殿下不必擔憂。”
明珠不在意地擺擺手。
“書房裡沒有外人,不用這麼小心。”
連喜和連枝都坐回去之後,地上隻剩下連翠孤零零一個人。
身邊空曠得可怕。
她一咬牙,閉著眼,也跟著坐了回去。
明珠眼底笑意一閃即逝,接著道:
“可是父皇已經老了。人老了,總會走的,這是自然規律。”明珠頓了頓,“父皇駕崩後,我那些皇兄當中,你們看好誰會繼位?”
她仿佛隻是突發奇想,隨口一問,沒有等到回答便自己繼續往下說,可是下一個問題,就讓連枝三人集體怔住。
“你們覺得哪位皇兄繼位後,公主府還能有今日的光景?”
就連最天真的連喜都沉默了。
她再天真,也是從皇宮走出來的,自然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們跟著我從小一起長大,也知道我與那些人,雖然表麵上稱呼一句皇兄皇姐,可是一年見不到兩麵的關係,實際上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
“我讓連翠做生意的時候,隱瞞與公主府的關係,不是在乎彆人的眼光看法,更不是要加大難度為難她。而是她麵臨的處境,就是不久後的將來,整個公主府即將麵臨的。”
前幾天連翠麵臨的是什麼樣的處境?
——人人可欺,孤立無援。
連枝自問,就算她處事再八麵玲瓏,可是如果沒有了陛下庇護,那些眼高於頂的高門大戶,還會像如今這樣熱情好說話嗎?
不,她最懂人情冷暖,他們恐怕連門都不願意對她們敞開。
連喜更是簡單,想起餘師傅教武時說的,雙拳難敵四手。她隻有一雙手,陛下駕崩後如何保護殿下?
幾個侍女已經腦補出日後淒慘的公主府,當即眼淚漣漣:“殿下,婢女們一定誓死守護您!”
明珠當然相信,她們上輩子就是舍命去護原主的。
“可是我希望你們能活著。我們都能好好活著。”
所以有些事不是她想做。
是事已至此,不得不為。
連翠和連喜尚且懵懂,連枝皺眉思索,她已經聽懂了明珠的言外之意。
突然被點名。
“連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