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緣就這樣被蕭山潼牢牢拽住,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師父的身軀被猙獰的兵馬吞沒。
“啊啊啊啊啊----------------”
“彆怕,一起上!”
“身受重傷為何還有這力量!?”
“天啊,真是個怪物!”
“就不信這麼多人,都殺不了一個老家夥!”
“殺啊-----------------”
李玄鏡用儘全身的力氣,甩動著通海禪杖!
鐵騎馬匹前蹄被砍斷,嘶聲長鳴。
人被撞飛,重摔在石堆之上,生生折斷骨頭,淒厲的慘呼此起彼伏。
上半邊身子被撞,血肉橫飛!
李玄鏡全身都沒了知覺,隻拚儘全力,揮動著通海禪杖。
隻見扭曲的眼前,儘是血肉橫飛,苗疆將士痛苦掙紮的麵孔不斷晃動,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了自己麵前。
滿目猩紅,赤地千裡。
無儘的蒼穹,似乎都被印成了沉重的鮮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苗疆大軍才停下攻擊,整齊有序的退開了去。
腥風呼呼,如同迎麵打來的重拳,將腦中“嗡嗡”作響的李修緣拉回了現實。
李玄境原本壯碩高大的身軀,已經變得千瘡百孔,身上留下無數道利刃劃過的傷痕,血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
他身姿挺拔,掌中握著通海禪杖矗立在側,溫熱的血液順著禪杆流下,就像一名不會說話的老朋友,在流著淚,作最後的告彆。
夕陽餘暉,雖然漸漸隱入黑暗,但那溫暖的光,也曾照耀在眾人身上。
他站在自己為之奉獻一生的土地之上,早已沒了氣息。
眾武僧幾度哽咽,但這一切卻遠沒有結束。
他們咬緊牙關,不讓目中淚水落下。
“先堂主已逝,請新堂主上位。”
李修緣目光呆滯,他邁著沉重的步子,緩緩上前。
李玄鏡雖死,但那震撼人心的餘威卻久久揮散不去。
李修緣每上前一步,苗疆大軍便後退一步。
仿佛李玄鏡不屈的英魂還漂浮在半空,對著苗疆大軍不停嘶吼著。
李修緣上前,從師父漸漸冷去的掌中,接過了通海禪杖。
禪杖上粘稠渾濁的血水,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臭。李修緣很想丟下禪杖,拋下這一切,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
可禪杖上還殘留著師父的餘溫,李修緣腦中,不自覺浮現出自己幼時孤苦無依,快要餓死街頭,與師父初次相見的畫麵。
那時,師父牽著自己,說今後再也不用挨餓受凍了。
當年的掌心,也是像現在這樣,傳來陣陣暖意。
看著不斷後撤的苗疆大軍,心中的悲苦,霎時變成滔天的恨意。
“我要你們血債血...........................”
方才被李玄鏡打去半邊身子的麻安還沒死,他咬著牙,拚儘全身的力氣,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朝奮力摸索的哥哥走去。
麻泰雖然看不見任何東西,可卻精準地將雙手伸向了走來的麻安。
兄弟兩緊緊相擁,麻泰伸出手想摸摸弟弟的肩膀,可卻摸到一團粘稠的骨架。
麻泰看不見,但也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他苦笑了一陣,拿出手邊的長耙,對準了自己的胸口,道:“咱兄弟兩,一起走。”
麻安坦然自若,甚至輕輕一笑,道:“亂世求生,身不由已,這次終於能讓自己做回主了。”
鋒利的耙刃貫穿了兄弟兩的胸膛,也許他們也沒想到,憑借長耙,擊敗上千的對手,從苗疆擂台中脫穎而出,多少次險中求生,可不想自己也會死在這耙下。
師父殺了那麼多苗疆人,殺了這兄弟兩,自己也被他們所殺。
李修緣看著他們,愣了好一陣,自嘲般喃喃道:“血債血還?血債血還?”
他緩步走上前,手搭在兄弟兩僵直的屍身上,撥動佛珠,為兩人誦經超度。
做完這一切,他又轉身回到師父麵前,最後一次,靜靜地看著師父。
目中淚珠控製不住地朝下落。
“我不怕渡亡魂,就怕........................亡魂是故人。”
李修緣崩潰大哭了兩聲,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伸出顫抖的手,搭在師父的肩上,轉動佛珠。
“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儘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眾僧人閉上雙目,雙手合十,誦念佛號。
可緊閉的目中,卻不住流出淚水。
蕭山潼緩步上前,輕聲道:“修緣,我知道你不想殺人,也不想接這通海禪杖,但...............................”
李修緣雙手緊握通海禪杖,仰望著無邊蒼穹,認命道:“用什麼武器,殺什麼人,從始至終都由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