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絲縷(2 / 2)

南禪 唐酒卿 6298 字 3個月前

番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們都找娘,就是兄弟。”

顧深又問:“那他們如今都在何處?”

番薯奇怪地四顧,說:“就,就在這裡啊。”

顧深突然靜默,他歎了一聲,摁過番薯的後腦勺搓|揉了一頓。

“罷了。”顧深說,“跟老子走也成。”

朱掌櫃上氣不接下氣,捋著肚子,聚精會神地撥著算盤,口中念念有詞:“耳朵脆生,五十金吧,欸,近來都有錢,抬高點也是成的。眼珠瞧著精神,不必滾油,就現挖現擺,配個菜花,看著喜慶,一顆三百金。年紀不小,但樣子精悍,該沒什麼肥肉,一身勁道。稱斤沒多少,就按盤算吧。一盤……”

賬麵上突然滴溜溜地滾下一串金珠,隨著珠子雨似的掉,朱掌櫃笑容越大,腿越打彎。他愛不釋手地攏著金珠,用一種親和、溫柔的語氣說:“客官,裡邊請,裡邊請!”

朱掌櫃抬頭仰看來客,喉中又掐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他胸口怦怦直跳,雙掌捧頰,更加溫柔地說:“從前沒、沒見過您……”

蒼霽倚著櫃,笑道:“新來的,這兒地方大啊。”

朱掌櫃忸怩地推著算盤:“大,特彆大呢!客官您……”他不敢直視蒼霽,“您生得好啊,這臉可是照著誰生的?怎麼這般俊。”

蒼霽說:“自長的。”

朱掌櫃想擠出櫃,腰身卻卡住了。他慌不迭地拔身,想親自帶蒼霽上樓。蒼霽卻示意不急,拋著金珠問:“適才聽你說話,夜裡有什麼寶貝嗎?”

“有的!有的。”朱掌櫃卡得臉紅,他抹了把汗,說,“來了個人!夠開個小宴,您要也好這口,我緊著位給您空一個!”

“多謝。”蒼霽又撒了一把金珠,“但爺要兩個位。”

折扇搭肩,淨霖從蒼霽背後晃出來。他神色淡漠,似有似無地睨過朱掌櫃一眼。朱掌櫃寒毛直豎,刹那間便窺得一點心驚膽戰。他本欲攀上蒼霽的手生生退回去,無處安放地抹

拭在身上。

“好說、好說。”朱掌櫃胖臉虛白,“兩位樓上請。”

待他二人入梯,朱掌櫃還卡在下邊冷汗不停。夥計想拽他,他卻自己一個屁墩坐在地上,他掏了帕子哆哆嗦嗦地擦汗,對夥計揮手。

“去!快去!”朱掌櫃說,“叫他們都藏妥,我憂心這兩人來者不善。”

蒼霽上樓時貼在淨霖後邊,他不經意般地問:“你嚇唬他做什麼。”

淨霖拾階而上:“嗯?”

“我還想再問一問。”蒼霽長腿一跨兩個階。

“他心中有鬼。”淨霖說,“自會害怕。”

“有鬼不稀奇。”蒼霽說,“稀奇的是此地各個都有鬼。我方才見此城街市嚴謹,與人城一般無二,便覺奇怪。”

人講究三六九等,街市屋舍分劃井然,非特殊不可僭越。但妖怪哪有這般多的規矩,明月樓挨著茅草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管他什麼高低貴賤。因為太拘於禮數,反倒讓蒼霽生出些怪異之感。

“城是人城。”淨霖合門,“住的卻是妖怪。”

那這一城人去了何處?

蒼霽移開腳下,說:“埋了?”

淨霖略思索:“不論是埋了還是吃了,一城亡魂休說黃泉,靠北的分界司也該有所察覺。即便分界司不曾顧及,此地的掌職之神也該文書上報。食人之妖按律當誅,一經九天境覺察,這一城妖怪一個也活不了。”

“難怪。”蒼霽鬆懈地靠進椅中,後仰起來,“你我一進城便被盯緊,他們不是想吃,而是想殺人滅口。”

“顧深不會莫名到此。”淨霖說,“其中定有緣故。”

“比起顧深。”蒼霽撩開衣袖,盯著方才朱掌櫃摸過的地方,“他竟敢在我身上烙印。”

淨霖兩指滑過,蒼霽鱗片隱現。淨霖突然偏過頭,指腹貼著蒼霽的鱗片摸了回去。

“你。”淨霖眉間微皺,卻沒說出來。

錦鯉的鱗片色澤略微沉暗,不再似最初的金紅招眼。隨著蒼霽修為漸長,淨霖偶然摸起來竟覺得不似魚鱗。那堅韌剛硬的手感追溯過往,倒像是他曾觸摸過的一般。

蒼霽捉了他指尖,眸中閃爍:“你這般盯著我,想乾什麼?”

“想燉湯。”淨霖收手。

蒼霽反倒伸長雙腿,邪性道:“鴛鴦鍋,同我一道洗嗎?”

“好。”淨霖目光掂量著他,“剮鱗下水,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

蒼霽一把扯下衣袖,罵道:“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