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壞種(1 / 2)

南禪 唐酒卿 6234 字 3個月前

淨霖不知這個“壞”是什麼,他沒有草率作答,而是鄭重?其事地說:“自家人,哥哥不必介懷。”

蒼霽招架不住似的轉開眼,說:“人說要欺負你,你怎麼也這?般輕易地答應了。”

“兄弟齊心方能其利斷金。”淨霖說著看向蒼霽腹間,“消了些嗎?”

“本無大礙。”蒼霽說,“被血海嚇出了心病,見著你,便都痊愈了。”

“可惜我也無法帶你出去。”淨霖將瓷瓶收回袖中,說,“這?裡若是某個人的肚子?,那我們如何繞得出去?”

“邪祟易生心障,在這裡待久了,興許眼見皆為虛幻,自然辨不清方向。”蒼霽捂了捂腹,覺得好些了,繼續說,“待會兒我若說了什麼胡話,必定是受了邪祟蒙蔽,你隻管戳我便是了。”

淨霖說:“我記下了,但若是我也陷入其中怎麼辦?”

“你不會。”蒼霽起身,“除魔劍道已破臻境,休說邪魔,就是血海也要讓你三分。再者你心神堅定,本就不易受心障侵擾。我們在奔城那日,見得城中屍體古怪,眼下趁著在這裡,不如也將七星鎮查一番,興許能探出些線索。”

兩人便一並繞入鎮內,淨霖背負咽泉,血霧也避退三尺。蒼霽占了便宜,腹中酸痛逐漸散了,他心知是挨著淨霖純澈的靈氣的緣故,不禁暗道淨霖當真是個寶貝。

七星鎮原本沿江,泊口雖不及玄陽城恢宏,卻也小成規模。現下已被黃沙埋沒,處處皆是斷杆破板。西江水臭不可聞,屍體被撕得好像碎絮,飄零在江麵。淨霖挑開一間坍塌的屋舍,窺見裡邊的屍體,全都層層疊疊地擠在門後,應該是血海出現時慌不擇路,活生生被踩死、壓死的人。

“我在北方時,也見過血海襲城。”蒼霽蹲身撥開捂得腐爛的屍體,說,“貪相一出,連牲畜也不會放過。然而在這南邊,卻屢次見到邪魔棄屍不食,倒與從前很?是不同。”

“不僅是北邊。”淨霖打量著屍體,說,“東邊最初淪陷時,我曾趕赴前沿,見血海潮翻,邪魔什麼都吃。”

“奔城中的孩童不吃,現下連七星鎮壓死的人也不吃。”蒼霽沉吟,“莫非它們在此隻為

作亂,而非食人?”

“若是如此。”淨霖與他對視,“……邪魔所謀已不再是僅僅為了口腹之欲,而是攻陷圍剿。它們不僅成?群結隊,還悟出了兵法?”

“若他是一個人,許多問題便迎刃而解。”蒼霽說,“不能以偏概全,再看看彆處。”

他倆人又移步向鎮中,在廢街之上隨處觀看各種屍體。許多屍體早已分家,能從撕裂處看出邪魔的咬痕,但奇怪的是,被吃掉的少之又少。屍首於血海浸泡中不能久放,更多的已經化作一灘血肉血水,連骨頭也呈現出斑斑駁駁的侵蝕痕跡。

“我明白了。”蒼霽立身在屍骸中,忽然對淨霖說,“邪魔襲城除了布設的作用,興許還是為了喂養血海。你看此地,多數人喪命之後便被拋擲在地,邪魔既不吃,也不要,而是任憑骨肉融化在血海中。他若是人,必不會無緣無故地這般做。”

“可是人入血海,本就難以存活。”淨霖環視一圈,說,“血霧瘴氣,普通人觸及即死。”

“此話是誰說的?”

淨霖說:“親眼所見。”

“那麼有些修為的人進入如何?”

蒼霽說著讓出半身,淨霖方才看見他身後的一團白袍。九天門葬身此地的弟子?不少,這?一具已經屍骨無存,連袍子?也被侵蝕了半截,唯剩一把斷劍插立在側。劍穗與掛牌飄動在風中,劍身卻屹立不倒。

淨霖走近,俯身拾起掛牌。這?牌是空心,輕得很?,上邊刻著九天門弟子?的姓名與修為。他將牌麵的灰塵抹掉,逐漸看清指腹下的字。

“聚靈。”蒼霽讀出修為,說,“他已修成?靈海,再看他殘劍雪亮,死了這?麼久依然屹立,想必本相也不可小覷。這?樣的人,儘管入了血海瘴氣,也有自保之能。九天門為何一直不肯進入血海?”

“血海初現時,門中曾派遣弟子?深入,但全部不知所蹤。”淨霖說,“後來血海侵襲城鎮,方知其中有數不儘的邪魔。尋常弟子?即便扛得住血霧瘴氣,也無法在邪魔夾擊下支撐太久。久而久之,便有不許進入的禁令。雖然命令這?樣說,但邊線諸城常遇侵襲,守備的弟子?不能棄城、棄民而逃,以身抵浪便成了不成?文

?的規矩。凡被血海淹沒之處,皆無人生還。”

“比起普通人,血海似乎更喜歡修道者。”蒼霽拔出殘劍,見劍身上刻著“肝膽”二字,便撣了灰塵,將它與白袍放置一處,壓在了石頭下邊。

淨霖將掛牌收了,說:“我曾與東君商議入海一事,他也道這?裡危險萬分,人難以存活。”

“東君。”蒼霽緩緩念著這?個名字,“我觀他這?些年行事,常遊蕩於內陸,不肯輕易來到邊線再入血海。他是這世間最明白血海的人,便沒人生疑嗎?”

“相反,他一直備受懷疑。”淨霖說,“他在門中……倒與我有些相似。他這?人說話時常一針見血,凡是兄弟,沒有不被他嘲弄過的人。他深知自己身份不便,故而極少往邊線來。父親很?愛重他。”

“這?便奇了。”蒼霽說,“他是在南禪蓮池側悔悟慈心,沒做和尚,怎麼偏偏入了九天門?”

“聽聞父親三請他入門,他本不應,隻是一次上山時,見得清遙撲蝶玩兒,便與清遙玩笑花叢,其間清遙天真無邪,曾問了他兩句話。”

“什麼話?”

“清遙問他‘家居哪裡,留下來做我哥哥好不好’。”淨霖說,“東君身為邪魔,在這天地間沒有父母,更無兄弟,卻淪於稚兒一句話間,想來也是寂寞作祟。他入門後,待誰都親熱,言辭真假難辨,卻對清遙是真情?實意的好。這?一點即便是父親,怕也比不了。”

“你們兄弟各個都有意思。”蒼霽笑了笑,“你說他與你相似,是哪裡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