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欲來(2 / 2)

南禪 唐酒卿 6652 字 3個月前

陶致沒敢反駁,暫且忍下聲。他瞧著淨霖,心裡卻自有一番作踐。他那藥確定下了,淨霖卻毫發無損,他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去了北邊方知其中的蹊蹺。那蒼龍不知犯了什麼毛病,差使小妖一連藥了他半月!他如今靈海虛浮,不敢在兄弟麵前露形,心裡隻把淨霖與蒼帝當作一對狗男男,恨得咬牙切齒,又愁無發作之機。

“你回?來得急,還不曾見過?瀾海。”九天君對淨霖說,“八角玄墓陰氣足,你修劍道,雨天不便深入,壞了他的氣脈便不妙了。待明日天晴再去,他九泉之下也不會怪罪。清遙念了你多日,正在後邊躺著,東君在側,你去見見?她吧。”

九天君絕口不提瀾海臨終之事,既不責怪淨霖,卻也沒容淨霖留下來。東君為何在後不出?因為他不能插手門中太多事務,淨霖一直以來奔走在外,歸家也是這般。他們兄弟雖看似列為一道,卻實則處處不同。備受重?用的是黎嶸,他既能帶人出山,也能分管內務,有參與策劃之權。雲生雖不能擅自離山,卻是九天君的座下智囊,就連陶致,也有外放職稱。

唯獨淨霖是特例,他外出自由,卻不曾授過?一城守備。他盛名在外,卻僅僅是在外而已,否則憑借“臨鬆君淨霖”五個字歸於家中,豈有連飯食都供不上的道理?

九天門內外分明,但?皆以九天君馬首是瞻。他內部的籌謀之士,外放驍勇之輩,這些身兼大任或是擔以盛名的人,全部都是他的兒子。他們喚他一聲父親,君父之稱便由此而來。

淨霖在這頃刻間想起了曹倉說得話,往後血海一除,天地會變成

什麼樣子?他往日從來不曾細想,如今看過?去,卻覺得鞭辟入裡。

“我有一事欲問父親。”淨霖腳下不動。

九天君臨桌“嗯”聲。

淨霖說:“我在南邊聽聞家中開設私塾,挑了許多孩童來。適才在路上,怎一個也未看見?。”

九天君提筆在桌上寫了什麼,聞聲長“嗯”著?,說:“小孩子易入邪氣,這個關頭,怎好使他們再亂跑?拘在一個院裡呢,你若惦記,改日去看看。不過?。”九天君回?眸,“你過?去素來不關心這些事,怎麼如今也記著了?”

“許是開了竅。”陶致說,“或是聽人說多了。九哥的心思我們也猜不透,平日裡交了什麼朋友,大家也儘數不認得。若是有那麼一個兩個特彆的,倒也挺有趣。九哥,若真有,可要給家裡引見?啊。”

淨霖不理他,隻對九天君行了禮,轉身退出去了。落簾時聽得陶致抱怨:“爹!你瞧他這什麼臭脾氣?我可是真心實意地想與他修好,次次都熱臉貼他冷屁股!讓人心涼!你看哥哥才去,他連問都沒問……”

簾子?晃了幾晃,淨霖已經走了。

淨霖入後邊洞門時,沿路花都凋謝敗儘。往下的弟子?們還立在大雨中,這叫送行,是為瀾海送最後一段路。淨霖側身在雨中立了半晌,天色漸暗,他方抬步入了後院。

一進院,廊下門窗皆開?。東君扇敲木地板,拔空攀出一支月季,繞著?身著絨衣的清遙轉了一圈,開?出一串雪似的花。

東君盤腿而坐,晃著?折扇說:“哥哥能變天底下的任何東西!你欲玩兒什麼、看什麼,便說給我聽。”

清遙躺在倚上,臉小得不像話。她其實已經十七八歲了,但?是身子?不長,智力也不長,永遠一副小孩兒樣。當下麵色還發青,染了層愁苦,對東君小聲說:“我想要瀾哥。”

東君頓了頓,正欲說話,便見淨霖立在雨裡。他哼一聲,說:“瀾海是變不出來,但?你九哥可來了。”

清遙當即撐身,眼巴巴地望過?來,哽咽著喊:“九哥。”

淨霖入了廊下,清遙伏在把手邊,拉著?他的衣袖,哭得氣喘無力:“九哥!”

淨霖俯身摸她頭,她還沉在瀾海的事情上,兩隻眼

早已經覺得發腫。淨霖摸到她的額,果真燙得驚人。

“何時開始起的熱。”淨霖蹲身。

東君抱肩:“瀾海將……加重?的時候。”

“藥師怎麼說?”

“不知道。”東君打開?折扇,吹得頭發亂飛,他笑似非笑,“這等事情,我豈能知道?如今瘟疫鬨得人心惶惶,改日我一覺醒來,說不定還要住進籠子裡去一表清白。”

他話尚未完,咽泉驟然擦頰而過?,嗡聲釘在他鬢邊柱子上。廊下突然陷入死寂,兩個人誰也沒看誰,東君的一縷烏絲隨風垂入雨中。簷下垂著?一隻銅鈴,忽地叮當作響。

東君頰邊血線下淌,他偏頭探出舌尖,依著?唇沿舔了。眼中冷了八分,口中咂著?血味說:“渡了臻境,便以為自己上天下地無所不能?你心裡壓著?火,便能撒在我身上?瞎了你的眼,淨霖,忘了我是誰?”

廊下清風乍起,但?見?白袍翻袂,東君仰身後滑。咽泉旋轉入掌,淨霖反手歸鞘,“劈啪”的交手聲中踹直東君的腰身。東君抖扇一晃,竟宛如醉酒一般滑不留手,他“啪”地拍掉淨霖一臂,卻不防淨霖欺身而來,一掌卡著他脖頸猛撞在柱上!

“藥師怎麼說?”淨霖拽著他,眼神銳利,聲音起伏,“怎麼說!”

雨珠瘋狂地敲打著?銅鈴,錯亂的搖動聲急切亂心。清遙嚇得不敢聲張,掩著唇小聲哭起來,那廊下遊來一縷雪花。淨霖淩厲側眸,見?得是隻雪魅,衣袖便被東君用力拽住。

“此物知心,不必滅口!”東君推開他,“藥師呈了帖給父親,隻有父親一人看過?——瀾海不是急病,僅此一言!你疑心誰?如今人已下葬,都算不得數了!”

淨霖霎時轉身,步入雨中。東君扯著領口,幾步追上,說:“你要乾什麼?你想扒墳不成!”

淨霖發已濕透,他眸中亮得驚人,逼得東君退後幾步。他說:“他不能不明不白,我要親眼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