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一群人說的,所以,法不責眾,大家都心安理得,沒什麼害臊的。
一個球砸進籃筐,賀圖南轉身走人,徐牧遠追上他,問:“今天是怎麼了?”
賀圖南一笑,把肩膀上的手無聲撥開:“我要跟你一樣了。”
徐牧遠家裡有個剛上小學的妹妹,偷生的,他媽在老家東躲西藏,有一次被人發現嚇得亂跑,一腳踩進地窖,居然無事,小妹妹從小就無比強壯。
“家裡有什麼事嗎?”徐牧遠想到的卻是一些不好的東西,他問得含蓄,克製,賀圖南和他還不一樣,一個人,如果是從高處跌落,滋味必定難受。
賀圖南抹了把頭上的汗,他這個人,一笑總是顯得有些狡黠:“確實,我他媽很煩。”
他很快轉移了話題,“中午到外頭吃,有球賽。”
高中男生一個個都胃口驚人,食堂太難吃,大家都愛往門口小店擠,小店為了留客,店裡掛個大電視,轉播球賽,男生們最愛過來。
徐牧遠現在很少出來吃了,食堂難吃,但食堂便宜,賀圖南當然知道緣由,衝他錯了個響指:
“跟你說個事兒,想做點兒生意嗎?”
徐牧遠有些吃驚地看看他。
“你知不知道其他學校的學生,都想要我們的筆記?”賀圖南臉上的紅潮漸漸褪去,語氣篤定,“數理化打包,英語單賣,我幫你聯係。”
兩人都是年級前五的常客,賀圖南不做筆記,人懶,又愛玩兒,偶爾也會考砸,成績不如徐牧遠穩定。
徐牧遠這個人端方,班主任評價語,他不明白賀圖南都是怎麼知道這種事的,也從沒聽說過,可以賣筆記給外校。
“不太好吧?”
“哪裡不好?”賀圖南又笑,“筆記拿來,我去複印,回頭你隻管等著收錢。”
說到錢,賀圖南眉心突突一陣跳,他看著半空中的春陽,想起班裡曾傳聞某某的爸爸做生意掙了點錢就開始包養情人,他忽然頭皮發緊,不願再細想。
這幾天確實暖和。
賀以誠一身黑,人顯得肅穆,今天是明秀的正喪,午後出殯。
他在大門口站定,來往的人不禁紛紛朝他望過來。
賀以誠稍微近視,今天特地戴了眼鏡,俊秀的眉眼藏在眼鏡背後帶點寂寞冷淡味道,他個頭高挑,衣著不俗,和這裡格格不入。
人們用獵奇的目光打量著他,猜測這個男人和死者的關係,以及他的身份、年齡。
上禮錢的地方就設在門口,一桌一凳,坐著本村寫字最漂亮的長者,賀以誠掏出錢夾,俯首低語,老先生不由抬頭看了看他。
這賓客出手可真闊綽。
賀以誠留意到一老人家,生得肥壯高大,耳垂上吊著一對汙了的金耳環,說話時,耳環就一晃晃的。
“有慶可算對得起她了,親爹親娘都沒見他那麼孝心過,她嫁過來,儘享福了。”
“那可不是,十裡八村找不到有慶這樣的男人。”
“她這一走,要了我們有慶半條命呐,”老人家呸了一口,“我命苦啊,他花嬸兒,這麼大歲數了一天福沒享,還得張羅著給他再娶一門媳婦兒,哪還有錢?錢早都被人喝乾連渣都不剩了,要是往後能給我生個孫子,我倒是死也能閉眼了,你說我這是造什麼孽啊!”
花嬸附和著:“老嫂子你彆急,有慶這條件,就是再找黃花大閨女都使得!”
“他花嬸兒,你要是給我們有慶說成了,我給你買兩條大鯉魚!”
幾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沒任何避諱。
賀以誠靜靜聽了片刻,很快,被人注意到,奶奶灰眼珠子轉了幾轉,想起兒子的話,又想起過年前那些排骨啊牛肉啊高級貨,立馬覷起兩隻眼,琢磨起來。
這目光一黏到身上,甩都甩不掉,賀以誠轉身往院子裡走。
穿過靈棚,就是棺屋,刷了白漆的棺木就停在正中央,空氣中,滿是紙錢灰燼味道。
他耳鳴了一瞬,整個世界轟隆隆作響,像什麼地方破了個深洞。
賀以誠蹲下來,往火盆裡慢慢投擲著紙錢,臉被映得光明一片,烏黑的睫毛,灑下重重的陰影。
等他抬頭,看到守在棺木最前方的展顏。
她穿著喪服,跪坐在席子上,清透的一張臉小小的,眼睛泡在淚裡,閃閃的。
“賀叔叔。”展顏嗓子啞了。
賀以誠覺得心被攥了一下,他略略點頭,走到她身邊,也不嫌席子臟,盤腿坐了。
“顏顏,你媽媽的事,賀叔叔覺得非常遺憾,很對不起你,你也許不知道,有些事,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