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以誠眼裡閃著揶揄,他沒說話。
“我不為你的錢,我隻是單純地喜歡你,我比美娟好,不信,你可以摸摸我……”她忍著羞辱,幾乎是絕望地說道。
賀以誠拉開車門,請她下車。
“為什麼展顏的媽媽可以?”宋笑被冷風激得一個寒噤,她惱羞成怒,“你少裝什麼正人君子了,你包過女人的。”
賀以誠突然變臉,一雙眼,寒光凜凜:“**給老子滾!”
他會罵人的,也會如此粗俗。宋笑像是被燙紅的鋼絲插了嘴,她說不出話,從車上下來,疾步踉蹌著跑了。
不遠處,賀圖南看得一清二楚,宋如書的媽媽,從爸的車子裡下來,她裹著大衣,裙擺在夜色裡蕩著遠去。
他仿佛一下被人按在黑油油的液體中,人要墜落。
因為早上走得急,他落下了本資料,折回來,也是為了陪林美娟。他想,也許白天讓媽有點傷心。
賀圖南在冷風中站了許久,才等到賀以誠從車裡出來,他的爸爸,看起來依舊衣冠楚楚。
他到底在憤怒什麼呢?他不信賀以誠是這種人,爸爸是有格調的。
風冷,可掌心是滾燙的。賀圖南突然意識到,展顏的媽媽,似乎就是另一個宋笑,一個更漂亮的宋笑,他沒見過,但她存在過。
爸爸是哪種人,他真的了解嗎?他不想見賀以誠,也不想麵對林美娟了。
賀圖南跑出小區,風噎的眼睛疼,他來到路邊,打了輛出租,粗聲大氣說:“一中。”
他腦袋沉沉,睜不開眼,癱坐在後排,外頭的燈光從臉上掠過交錯的影子。
一連幾天,他都顯得格外沉默,睡眠斑駁。同學請教題目,他相當沒耐心,給人冷臉:“不會。”
徐牧遠私下問他:“怎麼了?最近你狀態不太對。”
賀圖南不說話時,人顯得倨傲,他冷淡地瞥了瞥徐牧遠:“什麼狀態是對的?”
徐牧遠思忖片刻,拍拍他肩膀:“打牌嗎?要不要玩兒兩把?”
男生寢室有時會打牌,賀圖南總是贏,但規矩是誰贏誰請客。
他沒打牌,寢室裡幾個人把小甜甜布蘭妮的歌放得震天響,陽台上衣服硬邦邦的,寢室長在叫:“我去,這是開始結冰了嗎?”
今年冬天,來得很早。展顏是在食堂遇見的賀圖南,她見他一個人,便擠過去,“嗨”了一聲。
因為發的是四聲調,聽起來,像嚇他。
即使在同一所學校,見麵的機會並不多,除非刻意去找。更何況,高三在大家心中,那是極忙的。
賀圖南沒被嚇倒,他隻是轉過臉,看看她。
“你怎麼一個人?徐牧遠呢?”
賀圖南拿勺子撥著米飯:“我必須和他一起才正常嗎?”
展顏悄悄打量著他,他耳垂那,那顆褐色的小痣,像個停頓。
“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呢?”她說的是上次自己單獨回校。
賀圖南眼睫垂著:“沒有,你在乎這個嗎?”
他想,也許就沒人在乎他什麼。
“孫晚秋這學期,才給我回了一封信,這次又遲了。”展顏沒正麵回答,聊起彆的。
賀圖南默默咀嚼,沒反應。
展顏有些尷尬:“你這麼小氣啊,看來,還在生我氣。”
賀圖南勺子一頓:“那你希望我怎麼說?怎麼做?”他盯著她,試圖通過她去想象她媽媽。
展顏抿抿唇,那個樣子,像含羞草被碰觸的一開一闔。
“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話,隨便說點什麼。”
她不知道孫晚秋試卷做的怎麼樣了,隱約焦慮,孫晚秋不回信,讓她覺得對標消失,這種消失,帶她給失衡感,展顏不知道該怎麼說,又跟誰去說。
最近經期,更為強勁的疼痛,也讓她羞惱:為什麼要來這個東西呢?她按室友說的買了暖水袋,到晚上,放在肚子上,像個□□。
連經血也像□□,濕濕的,黏黏的,在夏天暴雨之後的夜晚裡,悄無聲息蹦到腳背上,它鼓著眼,不知道是看世界還是在看你。
展顏每晚睡覺前,腦子
裡總會飄滿各種各樣的東西,她見了賀圖南,很想和他講話,好像他是個容器。
現在,容器對她笑笑,賀圖南說:“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剛才沒什麼精神,不是生氣。”
他總是會心軟,她說那話時,顯得很孤單。
“你吃藥了嗎?”展顏關切地看著他。
賀圖南搖頭:“好些了,你再多跟我說幾句話,我就全好了。”
展顏端詳著他臉色,問:“真的嗎?”
賀圖南“嗯”了聲:“高一高二有英語口語比賽,你參加嗎?”
說著,把自己餐盤裡的炸雞排夾給她。
展顏夾起吃了:“不參加,我有口音,不像賀叔叔,會說倫敦腔。”
賀圖南心裡猛得沉一下,他若無其事道:“鍛煉膽子而已,以前都沒聽你苦惱口音。”
“但這是比賽啊,上去不能給班級爭光的話,我是不去。”
他終於笑了:“看不出,你集體榮譽感這麼強。”
“我媽說,參加比賽不能光是自己想去逞能,要看自己有沒有實力,如果是代表班級的話,就更要多考慮考慮了。”展顏想起媽,沉默一瞬,伸出手指,上麵鳳仙花的顏色開始從指甲根褪去,“你看我的指甲。”
賀圖南聽她提她媽媽,眼神凝住,盯著指甲上的那抹橙紅,裡頭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