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北方有雪 縱虎嗅花 9276 字 2024-04-24

徐牧遠倒坦蕩,不覺什麼:“你是想問,是不是因為我爸媽下崗?”

展顏尷尬說:“我不是故意讓你難受的,我是想說,其實我跟孫晚秋小時候過得比你現在還要糟。”

“比慘嗎?”徐牧遠笑了。

展顏搖搖頭:“會好起來的,等考上大學,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徐牧遠點頭,端起一次性塑料杯:“是,來,敬我們以後的生活。”

賀圖南失笑:“你們乾嘛?吃頓便飯,搞什麼?”

話雖這麼說,幾人碰杯,一雙雙眼,亮晶晶的。

“那你也吃點好的,心情就好了。”展顏禮尚往來,給他夾了一根。

徐牧遠說:“我心情不好時,不靠吃的,當然,也沒什麼可吃的,我會到廢棄的廠區呆一會兒,就上次你們去的那個地方。當然,心情好的時候也會過去溜達溜達,那兒過年能偷放炮,你們今年要是想放炮,可以到我家那邊。”

“顏顏隻敢放小蜜蜂,嗡一下,飛沒了的那種,你讓她真去放炮,她要嚇哭的。”賀圖南邊吃邊打趣她。

展顏撅了下嘴,露出她不曾有過自己也沒意識的嬌嗔。

徐牧遠看著她,眉頭不覺鎖了鎖。

他們出來時,賀圖南把自己的圍巾給展顏纏上,儘管,她自己有。

“你這手套……”他剛開口,本想說也該扔了露著手指頭,意識到什麼,轉口道,“看著不是很暖和,戴這個。”

他把他的手套套在她的上麵。

“你不冷嗎?”展顏甕聲甕氣問。

賀圖南重重吐出一串白汽:“不冷,我抗凍。”

“那我明天還你。”

“回寢室吧,進被窩看書,教室人太少了很冷。”賀圖南提醒她。

展顏應了聲:“我先回教室拿信。”

他們進了校園,展顏揮揮手,一溜煙跑向教學樓。

賀圖南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才跟徐牧遠說:“回教室吧?”

高三的晚自習正常上。

徐牧遠卻不動,路燈下,他的眼神黝黝:“你剛看什麼?”

賀圖南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你剛才,看你妹妹半天。”徐牧遠很少有這麼衝動的時候,他沉得住氣,晚間的一頓飯,再一次印證賀圖南的眼睛,不是清白的。

賀圖南頓時警醒:“什麼叫我看我妹妹半天,我看她怎麼了?”

徐牧遠喉嚨滾動:“我聽說了件事,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但我想問你,賀圖南,你在寢室從不談論女生,是因為,有個女生,你根本沒法談論是吧?”

兩人之間有種節製的氣氛。賀圖南忽被人拿捏,逆氣上來:“老徐,你跟我說話,什麼時候這麼拐彎抹角了?”

徐牧遠一張嘴,聲音裡仿佛帶著沉痛:“對,我跟你從來都是明明白白說話,但這回,我恥於問明白。”

賀圖南麵無表情:“那你就不要問了。”他心臟急劇地跳,他覺得被人突然扒了衣服,身上早有了膿瘡,暴露於野。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看著對方。

徐牧遠知道他是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什麼了,他想罵人:“你真是瘋了,賀圖南,我還以為……我真希望這是假的,**簡直是變態!”

賀圖南被人撕開最不想暴露的地方,他一下惱了,揪著徐牧遠衣領把人朝旁邊牆根一搡,語氣凶狠:“是不是宋如書說的?老子撕了她!”

徐牧遠被他壓製,夜色下,兩人像初長成的獸對峙著。

“你這算是承認了?那就是說宋如書說的不假!我早就知道你對展顏有想法,可我沒想到你們居然……”徐牧遠想到家裡的小妹,生理性的,一陣目眩。

“跟你們有關係嗎?你們一個個的吃飽撐的!”賀圖南惱羞成怒,他胸口那團黑烏烏的淤泥,堵

太久了,他急於把整個世界都汙染,開始自暴自棄似的低吼,“是我妹妹怎麼了?她是我妹妹又怎麼了?”

徐牧遠咬牙一把推開他,重重地呼吸:“你腦子壞了,賀圖南,你說怎麼了?你會害死她的,你自己也會完蛋!”

他手指戳著賀圖南肩膀,發狠道,“展顏知道你們關係嗎?她知道嗎?我看她不知道的,你能不能有點擔當?!”

賀圖南反手將他推得趔趄倒地:“老子不需要你來教我!”

徐牧遠爬起來對著他就是一拳,兩人身高相仿,少年們的身體初長成,肌肉輕薄,緊致,打起架來像回到最初的叢林法則。

“**就是日子過得太好了,欠人收拾!”徐牧遠剛罵完,賀圖南把他摁倒在地,兩人在地上滾起來。

兩人在學業、人緣上的較勁,是條隱蔽的河流,藏在蒹葭叢中一般。此刻,誰也說不好打這一架,到底是為的什麼。

賀圖南下手一點沒留情麵。徐牧遠嘴腫了,他喘著粗氣:“你清醒點吧,展顏好不容易從農村出來,彆毀她,你也不該毀了自己。”

賀圖南眼睛充血,他愣了愣,好像有人把心肺冷不丁掏了出去,他從不知道,有些事,是這樣的難,他恨起賀以誠,甚至要恨起展顏,他們每個人都在折磨他,一刻不停。

“你想發泄,就打我吧。”徐牧遠攥著他的手,忽然鬆了勁兒,這一秒,一道雪亮的燈光打在兩人身上,巡查的教務處領導看到了他們。

“乾嘛呢這是?!”領導趕到跟前,兩人已經起身。

“怎麼是你們?”領導吃驚,他的本市狀元人選在打架,衣衫不整,頭發也亂掉,身上全是腳印。

“起了點口角。”徐牧遠拽了拽衣服,他看眼賀圖南,對方不響,隻有眉頭依舊擰著。

手電筒的亮光,引來主路上的學生探看,周五晚上的校園,高三生們都在教室,天這樣冷,路上零星走過人。

領導講了許多廢話般的大道理,兩人沉默聽著,徐牧遠開口做了保證。

“賀圖南,你呢?”

賀圖南心裡空茫茫一片,他衣服拉鏈都被徐牧遠扯壞,僵僵張嘴,吐出一句話:“我也保證。”

領導舒口氣:“這才對嘛,男子漢大丈夫一點小事怎麼能大動乾戈?高三了,還有幾個月夠你們這麼浪費的?快回教室。”

兩人一前一後在路燈下走著,徐牧遠上前,手搭在賀圖南肩上:“你回去好好想想,我沒什麼不能說的,我有私心,但我更希望你跟她都好。”

賀圖南肩膀一躲,徐牧遠的手便滑了下去。

“你是坦誠,”賀圖南心生悲涼,他望著他,“你真是坦誠,光明磊落,我就是不能見光,這輩子都不能見光,我們家全是不能見光的事。”

他說完,大步往前走,手臂一揚,擺了擺,示意徐牧遠不必再追上來多言。

兩人打架的事,當晚就傳開。

展顏在寢室洗腳,餘妍跑進來,說:“你表哥跟徐牧遠打架了,鼻青臉腫的,而且,還被教務處主任逮到了!”

展顏慌得起身,懷裡的信,還沒拆,掉進了盆裡,浸得濕透。

那封信,迅速洇開。本該此刻閱讀她的主人,已無暇先顧及它。它在小展莊寫就,從米嶺鎮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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