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北方有雪 縱虎嗅花 9516 字 2024-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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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晚秋像守更人,等著展顏的回信。

蘇老師把信送來時,她坐井邊,拿臭胰子給孫大軍洗衣服,奶奶攙他晚了一步,就拉褲子裡了。冬天的井水不涼,但浸久了,手指頭通紅。

蘇老師騎摩托來的,揣著信,離老遠見孫晚秋頭發半散著,吭哧吭哧在搓衣板上使勁又揉又砸。

他推了推大框眼鏡,看了會,才喊她,她跟小婦人一樣,抬頭起身,兩手往身上一抹,跑了過來。

“蘇老師……”孫晚秋有些意外,同時,為老師看到自己這一幕而感到羞愧,她沒有去念書。

蘇老師把信給她:“展顏給你的,哦,還有這個,彙款單上有三百塊錢,我給在鎮上郵局取出來了。”

孫晚秋又抹了抹手,她把蘇老師拉到柴火堆後,不大自在說道:“彆讓我家裡人看到了,蘇老師,真麻煩您,這麼冷的天還跑一趟。”

蘇老師歎氣:“展顏都跟我說了,孫晚秋,我找你媽媽談談吧。”

這天,蘇老師在她家裡等到晚上,沒人招呼他,爺爺奶奶都很冷淡,等李彩霞回來,他們在堂屋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再後來,二叔來了,事情變得更糟。

二叔十分粗魯,幾乎要**,蘇老師狼狽地疾步出來。

師生二人目光交彙,蘇老師根本來不及說什麼,後頭,酒氣熏天的二叔拎著磚頭。

孫晚秋讓蘇老師快走。

蘇老師一個教書先生,真打起來,一有辱斯文,二也不是對手,他匆匆騎上摩托,消失在暮色中。

院子裡,二叔還在罵罵咧咧,孫晚秋冷眼看著他,這裡連空氣都是貧窮愚昧的,爸喝酒出了事,沒有人會吸取教訓,二叔還在繼續喝。

“你把老師引家裡乾啥?想乾啥?!”李彩霞在皮革廠累了一天,她買通門衛,拿了更多的皮子回家。

孫家院牆裡,很快響起罵聲、哭聲。

晚上,孫晚秋睡在羊圈,地上鋪了茅草,隻有一床爛棉花套子,被罩都不罩。二叔想的法子毒,不停折辱她,讓她斷了念書的盼頭。如果她堅持,會一直和畜生呆一起。

羊圈騷哄哄的,幾隻山羊慢條斯理咀嚼著乾草。

夜深人靜,她才把手電筒掏出,看展顏的信。

等看完信,孫晚秋從茅草堆裡爬起來,悄無聲息離開了家。

夜很冷,遠遠的,有狗吠聲傳來,道旁白楊樹早被隆冬剪光了葉子,在寒星下,黑黝黝的,土色新鮮的墳頭,在田野裡也成了黑的。

孫晚秋仰起頭,透過犬牙交錯的枝乾看綴在夜幕上的星子,那麼高,那樣亮。她很快適應了黑暗,人凍得發抖,但她知道走路會暖和起來的。

那三百塊錢,被妥帖地放在小襖的兜裡。

大地的輪廓,山的輪廓,都是她熟悉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中上早自習的清晨,也是這樣的黑。

貓頭鷹在叫,烏鴉撲棱棱飛過去,她聽見它扇動翅膀的聲音。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一個車也沒有,有的,是黑色的冷,漫天的星光,那麼廣袤的天地裡,就她一個人的身影,融在夜色裡,像是被吞噬。

孫晚秋走到米嶺鎮時,秋衣濕透了,她趕上第一班發往永安縣的鄉村巴士。

這個時候,已經臨近期末考。

彼時,元旦剛過,城裡張燈結彩的氛圍還在,一中的教室裡,聯歡會的窗花格外喜慶,會一直保留。

人們開始陸續準備年貨。展顏主動往家裡打了個電話,她得為過年打算。

是陌生女人的聲音。

“喂?你找誰?”

女人粗聲大氣,話說著,有嬰兒的哭聲傳來。

展顏一時呆鈍,以為自己打錯,那頭,女人已經在喊,“有慶,看看兒子是不是拉了。”

她一下把電話掛掉,重重的,像是又冤又氣。電話卡攥手裡,卡的肉痛。

複習迎考,人人都忙,她晚上回寢室也很少和人閒聊,不是在背文言文,就是在記單詞,等熄了燈,在走廊昏暗的過道裡靠牆看書。還在洗漱的女生們,從她身邊經過,總要多看幾眼。

就是這個時候,流言不知從哪裡冒出,傳她與賀圖南是同父異母兄妹,有錢人**,中學生都知道。

流言之所以為流言,就是為它不可考,偏又帶點灰色的影子,不知打哪兒來,但注定要傳往四麵八方。

連辦公室老師都聽說了,翹著腿,說起賀圖南家中光景,那樣有錢的人家,有些桃色新聞,或鬨出私生子,這種非常不名譽的事,倒不稀奇。隻不過,發生在賀圖南家裡,令人扼腕。

賀圖南知道時,是寢室長大嘴巴忍不住說出的。

“你聽誰說的?”他驚怒,眼睛刀身一樣雪亮,一身冷汗。

徐牧遠喝住寢室長:“沒證據的話,瞎扯什麼?”

寢室長無辜說:“我去辦公室拿試卷,幾個老師都在那議論。”

賀圖南眉心亂跳,看了眼徐牧遠,兩人打架後,不如從前親密,卻也沒有刻意疏遠,此

刻,眼神一碰他就知道不是他,那就隻有宋如書了。

他找到宋如書,宋如書極力鎮定,她說:“不是我,你愛信不信,我不至於那麼小人。”

“老徐怎麼知道的?你已經做過小人了,裝什麼?”賀圖南沒跟她算這筆賬,已是寬宏大量,這會再找,連本帶利的架勢。

宋如書被他嗆得臉滾燙:“我是想他勸你,我沒有惡意,除了他,我沒告訴任何人!”

賀圖南冷冷瞧著她:“**真閒,宋如書,你是提前保送清華了還是北大?有那個時間不如多做兩道題。”

她到底是女生,眼淚要出來:“賀圖南,你怎麼罵人呢?我做過的不會不認,可你不能把我沒做的賴我頭上,這樣的事,我也不敢到處亂說的。”

她哭起來,嘴巴很大,像什麼魚,一張一合,因為隱忍著更顯滑稽。

“是你媽嗎?”賀圖南腦子轉得飛快。

“林阿姨最近經常去麻將館,麻將館裡那麼多人,為什麼就是我媽說的?”宋如書下意識維護起宋笑,“你不想想,我媽要說就早說了,為什麼等現在?”

賀圖南心思急轉直下。知道罵她也無益,流言出來了,人管不住的。

這種事,學校下水道裡的老鼠都知道了。

展顏在班裡,沒有一個人問她。女生們在背後議論,好像她的美貌也有了依據,肯定是她媽媽也如此,否則,怎麼會做賀圖南爸爸的情人?

大家知道賀圖南家裡有錢,他的爸爸,據說是個極有風度十分英俊的成功人士,但見過的很少。

“過了年開學,班主任說開家長會,到時,看她家誰來就知道了。”

“如果是她媽媽來呢?”

這下大家犯傻,好像失去一個絕佳機會。

“她媽媽如果是二奶,不敢輕易露麵的吧。”

“那如果是賀圖南爸爸來……”

“她有爸爸的,真的,我還見過,是個又黑又土的鄉下人,就在學校門口,那時我們都還不在一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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