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指認為凶手的嚴淮迷茫地看著坐在自己斜對麵的老人。
剛剛那個顫顫巍巍的老人,此刻站起身來,周身的氣勢外放,簡直像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他剛剛給這個老人撿過地上的筷子。
他剛剛和這個老人說沒事的,年輕人也(和你)一樣不中用。
嚴淮想。
有些人還活著,但是他已經死了。
【啊啊啊完蛋了完蛋了,我們穿著的是正一宗的製服啊!這個祁鎮惡會不會就在這裡把大師兄殺了啊!】
祁鎮惡這會兒手已經不抖了。
當一切被崔姝言重的時候,他的胸膛確實因為氣憤而激烈起伏。
但是此刻看向正一宗眾人的時候,他還是頗為心平氣和。
他將這個傳訊符一展,問
“你們都是正一宗弟子,那嚴淮何在?”
嚴淮正要開口,崔姝心裡一著急,大聲說
“嚴淮是我,我平時都是女扮男裝的!”
眾人……?
雖然時機不對,旁邊的景麟“哧哧”地笑出了聲。
許清歡連忙起身,一把拉住崔姝“阿姝!你可莫要開這種玩笑……”
她上前,躬身作揖,輕聲道
“這位、前輩……”
喊前輩的時候,她其實是有些卡殼的,但還是順暢地接了下去。
“我們幾位同門今天不到午時就在這裡,原本就包下了整個酒樓,這也是您親眼所見的,‘方才’的殺人,嚴師兄根本分身無術啊!”
她原本側對著,此刻站起身,轉過來,那張和祁薇薇有六七分相似的麵孔,就此顯露在祁鎮惡麵前了。
什麼嚴淮,什麼分身無術,一瞬間全數從祁鎮惡的腦海當中消失。
許清歡平日裡為了不給自己的體質招惹是非,其實是習慣換男裝的,她今天穿著的是一身淺藍色的男裝,還束了男式的發。隻要忽略掉她說話清脆嬌嫩的少女聲線,甚至可以讓人誤以為這是個尚且年少清秀的男孩。
她和祁薇薇其實沒有像到真假難辨的程度,就像祁淵和祁遠山,兩人的相似也不過是一眼能看出有親緣關係而已。
而落在祁鎮惡的眼裡,那一瞬的轉身,他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看到尚且年少、朝氣蓬勃的祁遠山,在對他說話。
像,真的是太像了。
三庭五眼、眉梢眼角,還有抬眼看他時的那種神態。
無須質疑,他隻要看一眼就能明白,這個女孩就是祁遠山的孩子。
她遠比祁薇薇更像祁遠山。
……
祁鎮惡的眼睛模糊了。
淚水沿著他眼角的皺紋往下流淌,一直流到了他的胡子裡,他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嘶啞地呼喚了一聲“遠山啊……”
祁鎮惡想,女兒是真的很像父親的。
這一瞬,落在崔姝乃至其他所有人的眼裡,方才如同山一樣巍峨、仿佛不可擊垮的化神大能,脊背慢慢彎了下來。
那座高山倒下了。
他們想。
祁鎮惡扶住桌沿,望向許清歡的那一刻,好像變回了方才那個顫顫巍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