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黃泉路遙(1 / 2)

鏡中雲鬢 虞渡 4772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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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郢!

人生中最不堪的記憶如海浪拍岸,累世經年的悔與恨狠狠地衝蕩著她的七魂六魄,她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氣力,掙脫了他的手,抽出了鬢間的玉簪刺了過去。

楚郢頗為意外,一時躲閃不急,手背被劃出一條血痕,他悶哼一聲,揮手去搶那利器。

李意如似有察覺,她迅速後退,清瘦的背脊緊貼在車廂玉板上。

她的胸膛因憤恨而劇烈地起伏著,可一麵又冷靜暗忖,楚郢敢在馬車上這樣無禮,想來不止葛爾他們,連伊川也已經凶多吉少。

她眉梢微挑,那就是說,大魏要勝了。

果然,楚郢看到她的神情,不滿地哼聲道,“伊川讚布確已落入寧王之手,魏軍兵臨城下,誓要踏破玉門關,將我荊西趕儘殺絕。不過,珠珠,彆高興得太早,你知道的,我楚郢一向愛給自己留條後路。”

他的目光下落,盯在她腰間的那串銅板上,輕聲細語地說,“珠珠,你已經知道了吧,魏廷如今的天子就是昔日的承江王——”

話音未落,李意如便揮起玉簪直直地往自己脖頸血脈上刺過去,楚郢早有準備,他傾身緊緊鉗住了她的右腕,另一手狠狠掐住了她的兩頰,說道,“先彆急著死,我已經承諾了魏天子,要把你送回去呢,你若是死了,我去何處再找個親妹妹給他?”

他喟歎一聲,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陷入回憶中,“你也沒想到吧,先帝十四子,竟輪到你那不爭氣的哥哥登臨寶座,隻不過他不知好歹,屢涉我荊西內政,你‘死’在荊西,他好似很不滿意呢,年年都派人來祭你的墳塚,明麵是祭祀,暗地卻窺探,不過我也不虧,使者帶來的那些金銀玉器,也都一並融作長兵,握在了我荊西將士手中。”

從來無甚波瀾的眸子中聚起了微茫的水霧,李意如嘴唇顫抖,昂著首儘力不讓自己痛哭出聲。

當年阿兄就反對她隨楚郢回荊西,是她一意孤行,和他大吵一架,義無反顧地走了。即使楚郢早宣稱她病亡,可阿兄從未放棄過找她。

年號承宣,承江王的承,宣寧公主的宣。大魏的天子果然是他!

而楚郢所說的“送回”,隻怕是讓阿兄以極大的代價來交換,她怎能讓楚郢如願!

可一個被捆住雙手、堵住嘴吧的盲啞之人又如何能阻擋疾馳的車輪,馬車一路奔騰,正如李意如再也無法平靜的心臟。

昔年最信任之人變成了如今傷她最深的人,而她呢,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無縛雞之力。任由這畜牲揉圓搓扁,為所欲為。

她恨啊,恨他的狠毒,更恨自己天真。

雷雲滾滾,肅州堅硬如鐵的城牆與低垂的烏團雲緊密相連,天地之間黯淡得毫無縫隙。

城外,大魏的玄甲靖衛軍連綿十裡不絕,其巍巍之勢,比那欲落不落的暴雨更加讓人沉悶。吐蕃王被俘,魏軍一鼓作氣連破三城,將荊西殘軍趕至肅州,肅州城牆破損,荊西糧草有限,全線大勝本是唾手可得。

然則三日前,統軍大都督卻命兵將們停止進軍,在城外十裡紮營。荊西寒冷,夜裡幾乎要把人耳朵凍掉,連著三日宿在狂風呼嘯的荒原,兵卒們水都不敢多喝,隻怕夜裡出去方便之時被凍死。

“聽說那公主是楚賊的發妻,他竟以她為脅!簡直畜生不如,嘖嘖,荊西賊子們跟著這樣一個主子,還妄想能過上啥好日子?”

“就是!都說天家無情,可你們說,一個遠嫁他國十年多的公主,上頭還如此看重,可見咱們聖上與那楚賊不同,是個容情的。”

“那可不,荊西這鬼地方,要是我妹子在這兒受苦啊,老子拚了這條命,也得把她帶回長安!”

兵卒們聚在一起烤火,絮叨著閒話,忽聞前頭一片喧嘩,起身去看,但見大都督領著先鋒營二百精騎,往肅州方向疾馳而去了。

——

二百騎兵堪堪佇立在城牆弓箭手射程之外,為首那人金甲銀鍪,正是新帝登位後封立的寧王、玄甲軍首領、專事荊西戰事的西境大都督。

頭鍪外鋒利冷冽的下頜微微昂揚,大都督橫起青纓槍,直指前方,槍柄上一串兒經年褪色的赤紅珠穗晃動起來,叮當作響。

他高聲問道,“宣寧公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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