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都督大都是裴家兒郎,那人的官話說得挺好,沒有洛陽口音,而在長安同齡的裴氏嫡係子弟似乎沒有武藝如此出眾之輩。宣寧公主撇撇嘴,對李意如一問三搖頭很是不滿。
李意如暼向菱鏡,陰惻惻地開口,“既知曉了一切,你對楚郢的心思可否歇停了?你離他那樣近,直催得我想吐。還未定親便如此親昵,實在有違教養。”
宣寧公主何嘗聽過此等無禮之言,即使這個人也許就是她自己也不行,她冷笑一聲,大有不屑之意,“如你所言非虛,荊西大膽叛魏,楚郢以我性命威脅阿兄,我自然不會再落在那境地中。
況且為楚郢假孕欺君、遠奔荊西,到最後差點害死大都督的人究竟是你還是我?鳩占鵲巢之魍魎,少對本宮冷言冷語。”
李意如結舌,半晌蹦出一句,“是,你說得對,可如今你我既得機緣更改,何不同仇敵愾,一同——”
“彆你呀我呀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可沒那麼蠢!”宣寧公主根本不聽她的話,狠狠嘲笑起人來絲毫不留情,“那你準備如何做,何不狠狠韃他一頓扔出長安,還親口由著我許了他承諾,莫非你還想令他賊寇回頭?!”
當然不會,李意如道,“若真能殺了他,我何必多費這功夫?楚郢身為次子為何為質?不過是因為去年他大哥病死在長安城了,若是此時殺了楚郢,讓荊西連失二子,他二叔必以此為由向朝廷發難,荊西嶺南局勢緊張,還不知會有什麼禍患?”
“明年夏至,荊西節度使病危的消息就會傳到長安,楚郢想回去,一定會想辦法娶親生子的,若是咱們不嫁給他,這倒黴催的事兒大概率要落在朝暉頭上,以她那個小鳥腦子,還不知會被算計到什麼地步。既如此,何不將計就計。”
宣寧公主笑出聲來,“小鳥腦子?我看你與朝暉也不相上下,誒?朝暉境地未必不如你啊,畢竟她沒有能登臨的阿兄,也沒有能令吐蕃王一見傾心的美貌,或與楚郢琴瑟和鳴也未可知。”
李意如氣得倒仰,她知道自己從前是有些難相處,但沒想到能這樣討厭,她耐著性子勸說著,“楚郢非良人,咱們不能看著任何女子步這後塵,你和他定親也好,把日子拖一拖,讓他沒法子及時回荊西是最好。”
宣寧盯著光滑的鏡麵,低垂著眼皮,並不言語。她與楚郢這一年的相處的點滴掠過腦海,要說他全然是虛情假意,她未必肯信。
其實楚郢初初接近她時,她就已經知道他的目標所在。他要一個融入長安城的渠道,他要用她的權勢寵愛為荊西鋪路,可那又如何,她給得起。
隻是有一點她必須確定,他得忠於大魏。聽了“她”所言,讓宣寧有些猶豫不決。可“她”究竟是鬼怪還是魍魎?
死者重生,輪回倒流之說實在匪夷所思,她思索了片刻,還是覺得“宣寧已經瘋了”這個猜想來得比較讓人相信。
而李意如呢,早在宣寧回想甜蜜之時就失了耐煩,她不想再解釋,倏然放下了菱鏡,狠狠反蓋在小幾上。隻聽宣寧“啊”地驚呼出聲,迷迷糊糊說了句“讓我出去”。
宣寧隻覺得一股無名之力直衝靈門,逼得她神智翻湧,思緒如月亮潮汐後的海水般步步潰散。
在失去清明的最後一刻,她掙紮著,咬著牙說道,“吐蕃與荊西狼狽為奸,無故侵吞大魏壤地,擾我邊境,殺我百姓,你若真是大魏公主,在鄯州舉旗的那一刻就該以身殉之,何以委身賊首,不論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