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粲淡淡勾唇,知道在所有人眼裡時聽都是離不開他的那一方。這很合理——畢竟祁大少的財力,實力,從上到下的各方麵實力,她都很愛。
祁粲十分享受彆人羨慕的眼神。
誰能不羨慕他?有一個這麼可愛又閃光的妻子,嘖——
這個世界不過如此。
就像剛剛促成的項目一樣,儘在他的掌控之中。
飛機終於落地滑行,祁大少慢條斯理地打開了飛行模式。
手機裡的確蹦出了幾條信息。
但同一時刻,他
() 還聽到了幾道聲音。
沈助理:「總裁已經忍了一路了,終於能打電話了。」
助理們:「趕在4時之內回國參展,天哪——」
保鏢們:「他太愛了!」
「太愛了!」
祁粲:"?"
祁粲緩緩抬起頭,冷漠的目光一一掃過下屬們的臉。
沈助理:「哦,我們回避一下。」
沈助理:「假裝以為那是太太打過來的,而不是總裁自己打的!^^」
眾人:「跟沈助理一樣」
眾人:「回避。回避一下」
祁粲麵無表情。
像是讀心術最後一環的閉合。
這個世界正在向他展示一種很新的視角。
他他媽好像聽見了所有人的心聲。
不過他不相信。
…
時聽的畫展很安靜地展開。
"聽心"
整個展廳正中,是一隻巨大的、琉璃雕刻的心臟,正麵看是搏動跳躍的心,如果從頭頂向下俯瞰,其實是一汪純淨的水麵。這裝置透明而又動態地將整片空間分割,從不同角度看過去,能看到背後展示的不同的畫。
而這顆心臟正對著的,是那幅《聽》——被祁大少千萬競拍、開啟時聽藝術人生第一槍的地方。
"好美…"
"我的天…這是畫家本人的創意嗎?"
"這幅畫!OMG,新作,我賭這幅畫會暴漲……"
"太漂亮了!這個顏色簡直獨一無二!"
時聽坐在展廳的樓梯上,捧著臉蛋,看人們臉上的表情,看他們的神色。
看晶晶吹胡子瞪眼但還是偷偷拍了好幾張照片,也覺得很有意思。
時聽眼睛彎彎地笑起來。
雖然祁粲不在,但這一刻她還是很滿足。
她終於有了這樣一天——
不隻是死前才有價值的小畫家。
她有了明亮的展廳,聽到了很多很多評價,完成了屬於自己的藝術。
她感覺到充實的幸福。
就在此刻,展廳的門再次從外打開。
皮鞋落地的聲音十分清晰。
薄風衣的衣角拂過空氣,路過那顆滿溢的心臟,走到展廳中間。
男人形色匆匆,可是難掩氣質,英俊的眉目有幾分莫名的躁鬱,但卻更顯鋒銳,五官完美得近似於雕塑,長身玉立地站在那裡,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祁粲站在安靜的展廳裡,沉默了一瞬。
耳邊傳來許多聲音。
「祁大少!真的是祁大少!」
「粲……是粲……好久不見……」
「祁大少來了,蒼天,他還是這麼霸道,這麼英俊!如果當年是我和祁家聯姻——哦、不!為什麼不是我!」
「我大哥這風衣什麼牌子的?回去我也要買一件。」
祁粲終於抬手,
捏了捏眉心。
他已經快速地了解了現狀,他似乎能短暫聽見很多人的心聲,很快祁大少就意識到了一個更有價值的可能。
既然他短暫地能聽見,那項雋舟開庭的時候——可就有用了。
祁粲冷嗬一聲。
無妨。他是連精神障礙都能克服的男人,這個群讀心聲也不會影響到他和時聽。
祁粲緩緩抬起漆黑的雙眼,四處尋找他的小畫家。
他也承認。
分開4時已經是婚後小彆。
可就在這時,一道與眾不同的聲音響起。
「哦,Aron說的果然沒錯!S.——聽,她簡直是瑰寶,是我的繆斯,我的藝術女神!」
「我好愛她,她簡直靈氣沛然,我要讓她感受到我澎湃的愛意——」
祁大少的冷靜在一瞬間消失。
愛誰?當她老公死了??
小畫家本人卻恰好在這時走了下來,帶著璀璨的笑容,背著手站在她的展廳裡——還那麼年輕,那麼纖瘦,像是一個漂亮青春的學生,卻展示出了豐沛的創造力。
周圍頓時響起無數驚呼。
於是在祁大少重塑世界觀的這一刻。
他聽見的都是對他老婆的覬覦。
時聽看著那個男人,渾然不覺,隻是心頭有點高興。
嘿嘿…你來啦。
祁粲難掩酸意地走過去,占有欲爆炸地圈住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
"私奔吧。"
藏小黑屋。!
63
祁粲眯著眼睛在找是誰的心聲這麼膽大包天。
顯然,總裁的心情不太好。
沈助理、王助理等人站在幾米外,對現狀進行充分的信息采集和分析。
中間夾雜著各路人馬的聲音。
「你說是不是…」
「占有欲吧這就是——」
「啊啊啊啊祁大少好帥啊!」
「這次本王終於在場了」
「太太的畫廊真漂亮啊啊啊啊」
祁粲:"……"
祁大少能接受一個人吵鬨,不代表他能接受一個世界。
他能忍受一個人的心聲,不代表他能忍受每一個人。
祁粲麵無表情地掃視眾人。
感覺自己沉寂已久的精神病一觸即發。
祁粲拉過時聽,悄悄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挺受歡迎啊寶貝。"
時聽十分快樂地點點頭,"是啊是啊!"
她也沒想到今天能來這麼多人看她的展!作為你的小畫家,你的收藏都要升值了噢——
隻有在祁粲麵前,時聽才這樣明目張膽,驕傲地挺了挺胸。
祁粲沉默了一秒。
…這麼可愛,怎麼生氣。
此時一個華裔男子走了過來。
這人也很高,ABC類型的外表,長得也有幾分帥氣男模意味,對著時聽熱情開口,"HelloS!我是Aron的好朋友Kaeto,我是你的bigfan!"
男人的目光落在眼前瓷白東方少女的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太美了…jesus,她本人也好美,好可愛。」
「我要買下她所有的畫!…」
時聽還沒回話,一道男人的冷哼就已經響了起來。
年輕的總裁矜貴富有,眉目英俊淡漠,高高在上地看向來人。
不忍了。
他今天精神就是不太好。
"Aron?就是那個已經被禁止入境的流浪漢嗎。"祁粲冷漠一笑。
Kaeto一愣,然後點點頭,"Aron這次的確托我替他過來看展,你是……"
祁粲整了整衣襟,並不回答對方,然而他圈著時聽的臂彎和充滿占有及掌控欲的姿勢,已經透露了一切。
他十分矜持地問對方,"你想買我太太的畫?"
對方是一個華裔,中文能力本就差一些,更不要說麵對的是祁粲這樣頂級的商業談判家,很容易就被對方的節奏帶著走了。
"啊、是的,"Kaeto轉頭熱情地看向時聽,"那幅《燒》,我真的很喜歡!還有這次的新作——"
祁粲重重地笑了一聲。
忽然暗爽。
很爽。
你喜歡的畫,是她畫給我的。
哈——
祁大少冰冷的眉目之間終於多了幾分不明顯的愉悅。
時聽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今天的祁粲哪裡不對。
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就是……有點以前被吵死的那種癲感?
時聽撓了撓頭。
但她麵對專程而來的參觀者還是非常友好的,她笑著對Kaeto伸出手,"感謝您的喜歡,這幅《燒》的確…是我十分用心創作的作品。"
——"哈哈哈~"
這樣的時刻,時晶晶怎麼能不出來展現自己的藝術細胞?
她優雅地越眾而出,"要我說——這幅《燒》雖然意境很足,但是筆法稍顯稚嫩了,當然,我是畫手本人的親妹妹,我有經手數百幅畫作的經驗,我還是非常肯定我姐姐的藝術價值的!隻是……"
時晶晶站在聚光燈下侃侃而談,看上去非常像一個專業的藝術從業者。
祁粲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時晶晶:「哈哈哈哈哈!」
時晶晶:「想不到吧!我純愛戰神就是這麼懂藝術!所有人的目光向我看齊——我姐姐的藝術價值不過——」
"S.所有畫都已經由我本人購買,由祁氏集團收藏,與祁氏大型地產開發項目合作。"
祁粲平靜地開口。
每一個字的含金量,都像是重磅炸彈。
祁大少精神不好就不在乎世界死活。
整個室內眾人,乃至整個豪門圈頓時嘩然。
在全球藝術家作品庫上建立個人檔案之後,時聽的所有作品都會上傳,麵向全球開售,然而所有作品竟然就已經售空了,是這次全球藝術大賽之中銷售額最高的!而且不光是因為祁粲本人的收購,求購記錄也非常高,足以證明收藏熱度。
展廳內這麼安靜的環境下沒有人大聲喧鬨,但是祁粲聽見此起彼伏的聲響。
「臥槽這也太強了」
「啊啊啊這樣的狂寵我酸了」
祁粲淡漠勾唇。這算什麼。
大收藏家的基本操作。
時聽也愣了愣,偏過頭看向他。
雖然像原劇情的發展那樣,她的畫最終被祁氏收購一空,但是和那時的寂寂無名不同,那時的祁粲像是為她的墓碑加刻榮光,而現在的祁粲卻更像是高舉雙手對她托舉。
因為她已經在發光。
Kaeto十分震驚,但是很快,就真心為時聽感到高興。藝術家的作品能夠得到價值回報,不管是誰買下來,對藝術家本人都是極大的好事,他想Aron也會高興的。
隻有時晶晶整個人裂開在當場。
所、所有畫都買了,按照當初祁大少一幅畫花一千萬的手筆,全買了,時聽得掙多少錢?!
而且、和集團合作啊啊啊啊啊!?那豈不是意味著時聽的所有畫都已經進入了收藏渠道,以後其他人想要競買,隻會越來越貴!
時晶晶人都麻了,她的瑞哥哥這輩子有可能賺時聽這麼多錢嗎?
時晶晶:「我和瑞哥哥哥
不會要純愛一輩子,到中年還在貧窮地純愛吧?!」
祁瑞:「所以我大哥這件風衣到底哪買的?貴不貴。」
祁粲捏緊眉心。
智障紮堆。
——「啊~~~~粲!」又一聲淒厲慘叫。
人群中的角落,戴著頭巾的女人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們,羨慕,又心如刀割。
左明月知道自己已經不配,但還是忍不住好奇,想來看看當年讓祁粲從折磨中站起來的藝術,看看維係他們之間羈絆的藝術,時聽的畫作,到底是什麼樣的……
可她還是心碎了。
左明月:「如果當初是我…是我牽住你的手,事情會不會不一樣?」
左明月:「我見識過你年少的意氣,可我們……終究是錯過……糟糕!時晶晶認出我了。」
時晶晶:「哈哈哈哈左白月你怎麼偷偷來了,我就知道老天不會讓我一個人破防!月~~~~」
祁粲:"…………"
時聽安撫地抱了抱他,然後就去忙了,有專程趕來的藝術家和媒體想要和她交流,她也要裝作是個大人,好好應對。
最後隻剩祁大少,麵無表情地站在畫廊中心。
那顆"聽心"的心臟旁邊。
他沉思了一秒。
這就是他們的世界?
——「好好好,《霸道總裁千金寵:烈愛嬌妻難自控》,這個文名夠甜吧!」
總裁身邊還有忠心耿耿的沈助理。
"……"祁粲閉上眼睛。
還他媽有高手。
在他四周。
…
祁粲坐在畫廊二樓的休息室裡,麵容淡漠陰鷙。
等老婆下班。
讀心術發展到了最後一療程……不是,最後一階段,開始給他展現整個世界的很多人物形象。讓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每個人的畫像。
果然都很神經。嗬嗬。
——算了,祁粲抬手,半擋住眉目。今天對時聽這麼重要的場合,他也不可能給她惹出什麼事端來。
本質上他風塵仆仆趕回來,隻是為了給她撐場子。
她所有的畫,所有心血,都有人保底——他就是她的高價保值。
至於眾人的心聲……祁粲也已經發現了規律,隻有離得近的時候才能聽見幾句,不會像曾經聽見時聽那樣,隔著千裡萬裡都能聽見。所以所有助理和保鏢都被他揮退到了十米外,祁大少總算閉了閉眼。
這讀心術在最後閉環,讓他理解他們身處的究竟是怎樣的世界,祁粲眯起眼睛思考,這不一定是件壞事。
…雖然讓他的精神變壞了不少。
祁粲略一思考,又招來沈助理,"項雋舟的案子什麼時候開庭?"
項雋舟身上沾了不少臟事,看樣子也已經半瘋癲狀態,但這人鬼精了一輩子,怎麼可能真的瘋?他本人一直在抗訴,而且因為作案年代久遠偽裝夠深,一些關鍵性證據都已經被他銷毀了。
祁粲已經提交了一切能提交的材料,他的勢力也一直在境內外尋找真正的"項雋舟",但不知道是假舅舅當年就做得足夠徹底,還是這些年他也有意識地抹除了痕跡,尋找得並不順利。
祁粲倒是可以反向利用一下群讀心術,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雖然並不想聽見項雋舟在想什麼,因為不用聽,那也是一片瘋癲,扭曲,嫉恨,怨毒。
但同時祁粲也非常清楚,"項雋舟"是構成世界劇情的重要一環。
讓他痛苦,也讓他握住了後半生的手。
所以他會去他的庭審觀摩一下的。
沈助理迅速查詢並報告了時間,就在這幾天。
"嗯。"祁粲點了點太陽穴,"空出時間。"
"是!總裁。"
祁粲看了他一眼。沈助理的表情一直很穩,通常都帶著專業的微笑,辦事滴水不露從不出差錯,在祁大少身邊耳濡目染多時,身上也帶著幾分沉穩從容的氣質。
「大少運籌帷幄,這次項雋舟那惡人一定能牢底坐穿!更不要說,那一天可是我文檔中的濃墨重彩的一筆,引無數網友競嗑糖,為他們共患難的愛情嗑生嗑死——」
——「《總裁焚心刻骨:天才畫家痛愛狂呼》!」
沈助理微笑閉目搖頭,他的文字功底確實有點東西。
祁粲:?
甚至發現了自己下屬的一些新皮膚。
察覺到總裁罕見的目光,沈助理專業地低頭詢問:"總裁還有什麼事嗎?"
"……"祁粲漠然地開口:"你每天都在做什麼興趣愛好?"
沈助理十分謙遜地說:"也沒有什麼,空閒時喜歡讀寫書,搞些創作,都不值一提。"
總裁:"……"
——「《總裁邪肆狂寵:天才畫家小嬌妻》」
——「《為愛爭風吃醋:偏執總裁占有欲!》」
祁粲:"……"
用不用找個大師給他看看?
祁粲:"好了下去吧。"
沈助理:"是。"
…
十分鐘後。
他的助理們隔三差五地帶著文件來找他簽署處理。
這次出差回來積壓了不少事,助理們都知道,祁大少是最珍惜時間的,也一向習慣於高效處理文件。
「這個季度的報表整理得還不錯……祁大少在這裡等太太下班,嗑到了」
「B省項目尾款回得很順利……我就說這場愛裡誰是那個更愛的,一目了然」
「剛才那個華裔要買太太的畫,總裁直接就雄競起來了」
「本小王在場,嗑嗑的很安心」
"……"祁粲下頜角咬緊了。
"你們都先休息會。"
"是!大少。"
"好的,總裁。"
又過半小時。
沈助理過來給祁大少添茶。
—
—「還是叫這個吧(),《偏執總裁絕愛肆逃:嬌妻哪裡跑》!」
祁粲:夠了!
好在時聽的工作終於結束了。
剩下的也隻需要交給觀眾來評()?[(),她接受所有評價。
小畫家解了圍裙走了過來,祁粲早已在等。
"你們都不用跟著。"祁粲大手一抬。
身後,一片猴叫。
「他們、他們——」
「小彆勝新婚,我們都矜持一點。」
「噢噢噢噢ooo——」
"……"夜色中總裁的氣場十分凜冽。
他牽住時聽的手,側臉繃緊。
那樣的背影,像是對整個世界的喧囂厭倦而不滿,此刻,唯有身邊人、唯有那個她——能讓他清醒下來。
因此、他怎麼能夠放手?就算是用金錢,用財勢,用一切力量,他的人,你們誰敢動?!
沈助理目送著他們,甜美地披上了馬甲。
szl:「我終於想到了最貼切的,最有味道的核心梗!」
szl:「《瘋批總裁強取豪奪:天才嬌妻絕愛私奔》——」
祁粲嘩啦一把拉開了車門。
他翻飛的衣角掃過時聽的小腿。
時聽一無所知地仰頭,"我們乾什麼去呀。"
祁粲半側過眼,拉開車門,按了一下她的小腦袋瓜,送進副駕。
"帶你私奔。"
"強取豪奪。"
…
"在、在車裡?"
時聽理解了一下強取豪奪的意思,然後大驚失色。
她抱著腿縮在副駕上,安全帶也是乖乖係好的,整個人老實巴交地偷偷看他。祁粲回來之後好像就一直有點反常,這是怎麼了?
今夜總裁自己開車。
祁粲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溫柔的燒貨。
今天晚上不太一樣。
有點凶,有點躁。
…有點刺激。
祁粲很少會自己開車,團隊裡的所有保鏢都可以兼任司機。時聽這還是第一次看他坐在駕駛座,之前玩賽車她也沒能在車裡觀摩,現在看著祁粲的側臉——
一身黑色薄風衣,衣擺垂落在膝蓋旁,微微堆疊,可他氣場冷肅,打理過的黑色額發之下是高挺的眉骨和極度優越的鼻梁線條,狹長鋒利的眼睛微微眯著,齒尖輕微一磨,在轉向的時候終於看了她一眼。
唇角一勾,"想要了?"
可以。
他今天開的車大。
時聽眨了眨眼,收回紅彤彤的臉蛋,"我的意思是要注意行車安全。"
不、不怪她多想。
主要是怪祁粲平時太燒了。
祁粲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在疾馳中依然安靜的車廂內,掌心和皮具之間出了微微的摩挲聲響。
"怕什麼。"他慢條斯理。
她老公可是玩賽車的。
在勒芒
() 的競速還拿了第一,遠超金毛,她忘了?
時聽抱緊自己的膝蓋。
沒有錯。
他今天真的很癲。
一種久違的癲感,可又莫名地拉高了祁粲身上的荷爾蒙,浮動在車廂之中。
車子疾馳而出,終於遠遠甩開了所有人。
當世界的雜音在身後呼嘯而過,他也意識到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能短暫聽見全世界雜七雜八的心聲。
唯獨聽不見時聽的。
祁粲打著方向盤,把車開到了安靜無人的深夜海邊。昂貴的豪車底盤被海灘石子磨出劃痕,他也不太在意,停車,熄了火,才終於俯身而來。
時聽眨了眨眼,被祁粲熟悉的氣息完全包圍,男人漆黑眼底帶著碎光。
還、還說不是想車裡…
可是這四周雖然沒人,但不一定一直沒人經過呀!
在車子裡,就算這輛車夠大,但以祁粲那個力度…肯定會搖晃起來的!
而、而且就算她不叫,祁粲也會一直在她耳邊說…各種話,要是被路過的人聽見……
啊啊啊啊!
時聽整個臉都紅透了。
分開不過4時,祁大車怎麼忽然就燒癲了。
時聽被困在車座椅和祁粲之間,呼吸著他身上冷冽的氣息,掌心被他牢牢牽住,祁粲的薄唇離她隻有一點點距離,
她小聲提醒:"有、有礙市容…"
"到時候你就上新聞了…"
強取豪奪也彆太瘋啊寶貝!
祁粲笑了。
眼底帶著一點就著的火光。
這是祁氏私人用地,隻不過他不打算告訴時聽。
喜歡看她害羞,緊張,又控製不住地興奮,被他帶著——。
"想了?"
"屁股抬起來我看看有多想。"
他一邊說,一邊給自己的座椅下的按鈕進行調試。
時聽一臉惱火伸手去掐他,下一秒卻被他笑著撈住膝彎,以驚人的臂力直接抱到了他懷裡,背靠著方向盤。
時聽這才發現,駕駛位都已經放平了。
男人笑著仰頭去親她,讓她舌頭伸出來,坐緊一點,扶著他……音量絲毫沒有壓低,隻要有人經過,必然能聽見這道冷冽肆意的聲音。
時聽整個人都縮了起來,在暗紅色的皮質座椅上,像一塊溫潤流淌的玉。
"趴下。"
"還是坐我頭上。"
他笑得不容抗拒。
"寶寶選一個。"
…
他真的瘋啦!
他真的瘋啦嗚嗚嗚——
毫無顧忌,凶悍而又強勁。
時聽已經不知道有沒有人經過了,抿著唇角可心臟狂跳,耳邊全是祁粲的聲音和呼吸。
然後在某一時刻聽見他笑著坦白。
"寶貝。"
"我今天聽見整個世界的心聲。"
"唯獨沒有聽見你的。"
時聽迷蒙地睜開眼。
看見男人單膝跪在駕駛座上,俯身,虔誠地親了親她的唇。
"因為你在我身體裡。"
"…在我心裡。"!
64
對於祁粲聽見全世界心聲這件事。
時聽一度非常好奇。
雖然這種好奇常常導致一些不可控的後果——
比如像那晚在海邊沿岸。
他到最後才低笑著揉了揉她緊抿的唇角,告訴她這是祁氏的私人用地,不用忍了。
可惜時聽整個人已經失控流淚腦袋炸煙花,恨恨咬住他下巴,嗚嗚地哭出了聲。
…差點沒把祁粲爽死。
她沒有能在麵對這個險惡的商人時快速組織起邏輯——對啊,祁粲既然能聽見很多心聲,那肯定就會選一個自己已知不會有任何人經過的地方呀!
祁粲才是最怕吵的那一個啊!
哪怕神經衰弱已經好了,但他身邊的下屬們哪個敢發出噪音吵他?
祁粲是活在半真空環境裡的總裁。哼哼。
所以回去之後,時聽隔三差五就要偷偷捅他腰子,問他有沒有聽到什麼。
想一想真的很神奇,從"隻能聽見時聽的心聲",變成"隻聽不見她的心聲",依舊像是隻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某個秘密。
雖然時聽還不知道讀心術進化的最終目的——但祁粲畢竟是左右劇情的男人,天降大任於是車也,肯定有他的道理。
時聽小臉嚴肅。
所以現在,在祁粲的世界裡,他都能聽到什麼呢?
其實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們的心聲其實不聽也能猜出來——比如晶晶那孩子,再比如她的瑞哥哥,還有一乾心理素質過強或者過脆的人等,這些就算被聽見,祁粲大概也會直接當沒聽見。
而平時祁粲身邊的也就隻有沈助理王助理保鏢大哥們,他們都是表裡如一、專業高效的好人!心聲應該也沒什麼稀奇的吧?
時聽摸了摸下巴。
祁粲:嗬嗬。
祁大少表情冷漠地把她轉了回來,淡淡回答:"沒聽見什麼。"
等參加完庭審他要儘快找方法結束這個能力。
他並不想要這種能力。
沈助理敲門進來,專業而謙和,讓人如沐春風。
時聽雙手托著下巴,十分尊敬地看著他。
不是她說,她真的覺得沈助理已經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助理了,能在祁粲這樣高壓強硬的老板手下作為心腹那麼多年,他的心聲肯定都是關於公司未來、關於總裁日程、關於報表數據的吧?
祁大少沉默著接過文件,沈助理一臉心如止水地安靜站在一邊。
祁大少沉默著批示完,抬手遞還給沈助理的時候忽然開口——
"閒暇時多去做點有意義的東西。"沒事誦誦佛,不行搞搞慈善。
時聽眨巴眨巴眼睛。
沈助理嚴肅點頭:"好的總裁。"
沈助理甜美轉身:「書寫祁大少和太太之間的曠世絕戀,這還不夠有意義嗎?我懂,我寫!」
總裁握著鋼筆的手微微
捏緊:"……"
時聽在一邊圍觀,仿佛發現了什麼,偷笑得樂不可支。
這次不光隻有她的心聲迫害祁大少了,當然,人家肯定也沒有在迫害祁大少,可能隻是一些趣味——時聽想要悄咪咪撫平自己的嘴角,但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很搞笑。
因為她想,祁粲以前大概有無數這樣的時刻——
聽見了,想發作,先內耗,最後忍了。
他看起來脾氣那麼差,久居上位,掌控一切,喜怒不定。可到頭來卻是最能忍的人了哈哈哈。
"還笑?"
她偷偷捂嘴的樣子被總裁精準發現,他麵無表情地三兩步把人控住,然後拉過來咬耳朵,"換個地方…好好對我笑。"
時聽小臉又紅紅黃黃起來——
這就是祁粲開始聽見世界心聲之後的不可控後果:總裁喜歡小黑屋。
畢竟小黑屋安靜,沒有彆人,聽不見其他聲音,能保證總裁的優質睡眠……還、還能乾點彆的。
時聽小臉通紅又雀黃,指指點點地說:"你工作還沒做完,我畫也沒畫完呢。而且這大白天的,白日宣、宣那個——"
祁粲低低笑了起來,"白日宣…,才更需要小黑屋。"
時聽耳朵上的細細絨毛仿佛被他的氣息吹拂而過。
微微地癢。
真、真不敢承認…她也覺得興奮了。
時聽還在為了道德負隅頑抗:"但是病人還是治病要緊,一味逃避到小黑屋躲清靜不是正道。"
"是,"祁粲十分讚同地點點頭,"但是醫生,現在隻有你知道我的病情。"
時聽的心怦怦跳,他好快就代入了角色,醫生和患者…救命。
和祁大燒在一起他每天都在蒲累!各種蒲累!
祁粲哼笑。
但你也很喜歡對吧寶貝。
祁粲一邊抱著她,一邊走出書房,按下電梯,直達地庫。
然後低頭親了下來,笑得肆意。
"所以治治我吧。"
"從身到心。"
…
很快。
整個祁氏團隊都知道,總裁開始嚴令禁止一切奇怪的人進入他的視野。
包括但不限於祁瑞、時晶晶、喬裝之後的左明月,甚至白醫生的妹妹也被禁止入內,不許她來祁氏莊園找太太玩。
其中的原因令人探究,但是總裁一定有他的道理。
祁粲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團隊:"…你們也都認真一點。"
不讓那些奇怪的人靠近之後,最奇怪的就是這些人了。
眾人忠心耿耿:"是!"
您放心吧,大少!
祁粲:"。"一點都不放心。
時聽對元寶感到十分抱歉,本來她說要帶著新歌的demo來給時聽欣賞,她也來看看聽聽在家裡又畫了什麼畫,這可是外邊那個廣受好評的聽聽個人展上都看不到的東西!
白
寶元還有各種各樣豪門圈的八卦要和時聽分享,現在聽聽能說話了簡直太方便啦!
可惜,時聽家中某患者不同意。
時聽在總裁書房門口扒頭看了半天。
年輕的總裁並不抬頭和她對視。
時聽悄咪咪地退下,想悄悄地出門,打槍的不要,偷偷把白色戰狼帶進村。
結果她圓潤的腦袋剛退下,就聽見男人淡淡翻過一頁紙,"——不行。"
他絕不允許白禮延的妹妹帶著她的rap歌曲進入他的世界。
嗬嗬。
時聽耷拉下腦袋。
可惡——他不是聽不見我的心聲嗎?!
時聽臊眉耷眼地走了,祁粲才唇角一翹。
他對她了如指掌。
他的心不需要聽。
白色戰狼雖然被拒之門外,先是失落傷心了一會,但是想到什麼,又賊眉鼠眼地捂嘴笑了起來。
"嘿嘿,嘿嘿嘿。"
時聽眨眨眼。
白寶元一邊後退一邊咳咳揮手,"我懂,我懂。"
家裡不方便!
——書上都是那麼寫的,高冷總裁一旦破戒,家裡的每個角落,客廳,沙發,廚房,浴室——遍布!xx的痕跡!
每到一個角落,都能想起他們是如何地xxxx,xxxx!
天哪!
不愧是能把床乾塌的男人!
雖然這世界上沒人能知道szl太太到底是誰,但是我白寶元還是嗑到了最大的!
白色戰狼一臉幸福地突突突開走了。
時聽伸著手,目光呆滯地看車尾氣糊了自己一臉。
不是…
雖然也確實…
但是……
時聽伸出的手最後捂住自己的雀黃的小臉,望著天。
所以祁粲的病情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呀!
…
A市的冬天緩緩降臨。
項雋舟的庭審終於要開了。
時聽已經提前知悉,當天,和祁粲一起穿著很低調地來到了法院,現場旁聽。
祁粲這一天非常平靜。
對於假項雋舟的憎惡已經沒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還能得到什麼信息,怎樣更完整地了解這個捆綁他們命運的世界,了解這個代表罪惡一環的人。
或許等他們的視角完全補足之後,祁粲也就不再聽見世界心聲了。
時聽握緊了他冷白的手。
進入法庭,前前後後坐了不少人,能聽見形形色色的聲音。
祁粲半闔著眼睛…這裡好吵。
議論,討伐,探究,隱忍,可憐,…各種各樣的聲響,隱約構成整個聒噪人間。
隻有身邊這個人是安靜的。
他側過臉,看向好奇地轉來轉去看法庭的時聽。
她是世界最安靜的一處。
然後祁粲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裡心情忽然
就變好了,唇角一翹。()
從一開始她是他生命裡突如其來的巨大噪音。
?本作者趙史覺提醒您《啞巴,但被神經霸總讀心了》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到現在收場時,她是唯一的淨土。
祁粲好像漸漸明白他的世界觀還需要最後哪一塊拚圖了。
…就像他聽到的和她發出的在一點點閉環。他和她之間獨享的秘密,總會走成一個圓弧。
他輕輕摩挲了一下時聽的指腹,在人聲喧囂中抬起來,輕輕吻了一下。
時聽連忙不好意思地收手,咳嗽兩聲,"莊重場合!莊重——"
祁粲勾唇,緩緩抬眼。
…
項雋舟被帶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變化不小。
儒雅的中年男人不複存在,沒有了精心打理的發型、昂貴考究的華服,他的頭發被剪短,身上穿著看守所統一的布衫,胡子拉碴,眼睛神經質似又畏縮的亂掃,看來是被磋磨了不少,少年時的那個乞丐變成了中年佝僂的人影。
隻有Aron在離境之前來看過他,詢問他到底見沒見過他的哥哥,在Aron也被禁止入境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看過他了。
項雋舟一走進庭審現場,整個人就像癡呆一樣,行事需要彆人引導。但其實,他和祁粲都很清楚,基本所有證據他早就已經銷毀掉了,而他當年對祁粲綁架之後電解大腦的事,也已經被埋藏在火山之下。
祁粲其實真的懶得看見他,也不想聽他在想什麼。
他就像一塊爛掉的苔蘚,斷掉他的給養,讓他在陰暗無光的地方自生自滅就好。
公訴人、辯護人和合議庭輪番對被告人進行發問,而項雋舟在開庭訴訟的過程中一直裝癡呆,畏畏縮縮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沿街乞討的殘障人士,讓坐在後排的項老先生難受地彆過了眼睛。
祁粲神情淡漠。
「哈哈哈,是他們非要把我當成兒子的,是他們要當我親人的,和我又什麼關係——祁粲?那毒又不是我下的,更何況祁粲那狗兒子又沒中毒!」
時聽隻看得見項雋舟那畏畏縮縮的佝僂背影,不知道他心裡都在想什麼。
她一直偷偷觀察著祁粲的表情。
要是早一點有這個能力……時聽忍不住想,要是早一點能聽見世界上所有人的心聲,能看得清旁人的偽善,當初就不會被至親蒙騙,千裡綁架到那樣的深山,電擊入腦,絞殺意誌。
畢竟他被真實地影響過,罹患神經痛症那麼多年,ptsd深入骨髓,甚至很多年都沉埋了那段記憶不敢回看。
而現在,他卻要親耳聽凶手最真實的自白。
祁粲卻始終是淡漠而平靜的。
「就算我開了祁粲的腦子又怎樣?他的腦電波也沒什麼稀奇的,不是跟一個死啞巴接近嗎?什麼天之驕子?其實他們家基因根本不好,否則項凝為什麼早早就死了?」
「一定是他們家有基因病,我的基因其實比他們更好,本來可以幫他們家改善後代的。……」
「真項雋舟?真項雋舟早就死了哈哈哈——
() 我已經擁有了他的人生,他還有什麼活著的必要?南山口下第十五棵樹,誰會知道真正的項少爺埋在那?一抔黃土埋枯骨,誰的命比誰高貴,誰又比誰賤?」
聽到這裡,祁粲已經整了整袖口,準備站起身,帶著時聽離開。
「十萬大山啊,那樣的深山,他和她本來都不應該再跑出來……哈哈哈……」
「還有那個死啞巴,也是她活該!誰讓她多手多腳,非要救他一次又一次……我本該天衣無縫,我本該天衣無縫,他怎麼會從一開始就沒中毒,他怎麼會,難道是上天提醒?!」
這幾乎已經是項雋舟的夢魘,他到死都不能明白,祁粲到底是得到了哪個神靈的指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躲過了神經毒素?
這就是天之驕子嗎?
…是啊。
祁粲忽然勾唇一笑。
得到了哪個神靈的指示呢?
原來是在提醒他……回頭去看,他和時聽的起點。
祁粲牽住時聽的手起身。
時聽立刻緊張地站起來,抱住他的胳膊,眼底帶著點擔憂。
項雋舟怨毒的心聲還在持續。
「他本該乖乖中毒,她也本該乖乖啞下去,這才是該有的劇情……到底是什麼變了?最後你們死在一起不好嗎,不浪漫嗎?不偉大嗎……」
祁粲緩步走出了旁聽席,頎長的身形和從容不迫的氣場,終於引起了低頭癡呆的項雋舟的注意。
他的目光暗帶一點陰毒,射了過來。
祁粲遠遠看著他。
他正好站在高處,這是一個絕對的俯視。
項雋舟說的埋骨地,他會找到的。
而項雋舟的人生,也會像那埋骨地一樣,永遠潰爛。
祁粲淡笑著,從容而矜貴地俯視他,最後抬起潔淨的手,在自己鼻端輕輕揮了揮。
好臭。
項雋舟的表情在一瞬間崩裂,偽裝的癡呆化作血紅的陰色,躁狂地想要衝出圍欄,瞬間被一群人按在了地上。
"你!祁粲、你!?——"
然而那天之驕子已經牽著妻子,離開了他惡臭的人生。
…
祁粲在回去的路上有些沉默。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總裁一直半闔著眼睛不說話,助理保鏢們都不敢出聲——正襟危坐,連心聲都噤了。
時聽安安靜靜地握著他的手坐在旁邊。
儘管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項雋舟是一個虛偽惡人,但隻有祁粲本人才真正了解他具象化的惡意,聽得見他心底的怨毒,就像那年地底牢籠那潮濕陰暗的毒瘴,撲麵而來。
時聽一直緊握著祁粲的手。
她是一切往事的知情人,是那場事故的第二受害人,是他的拯救者,也是他的妻子。
她可以明白。
祁粲感受著掌心的溫度,手指那麼柔軟,卻又帶著篤定的力量。
他同時感覺到世界的聲
音像退潮一樣,開始模糊。
而一道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祁粲很想聽清。
但他始終聽不清。
像是隔水呼渡,遠隔光陰,他辨不分明。
是什麼呢?
是什麼呢?
——"祁粲!"
時聽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猛地叫出聲。
可就是這一聲。
祁粲卻忽然回神。
——是的,叫他。
曾經有過一個時聽,她用儘所有力氣,喉嚨帶血,最後也隻能叫一聲他的名字。
那是原本的走向。
…原本的劇情。
那些畫麵開始在祁粲眼前一點點清晰。
讀心讓他們之間的一切從開始就發生了改變,而現在這些畫麵……是沒有讀心術的"曾經",祁粲和時聽會有怎樣的結局。
時聽看見過,所以一開始她始終痛恨他。
而現在,在讀心術閉環結束之前,祁粲終於也看到了。
原來世界讓他聽見這一切,是讓他明白,他們是怎樣走出新的路來。
又是怎樣重新握緊彼此的。
…
祁粲看到瘋狂的自己。
中毒的自己。
他按著床上的人,發絲垂落在眼前,眼前重影幾乎難以聚焦,然而顫抖的聲音卻能聽清。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說話。時聽,說話——"
癲狂的語氣,因為中毒而血管賁張發紫的手臂,青筋暴起,肌肉陷入神經質的痙攣。他的頭發淩亂地遮擋在眼前,雙眼卻死死釘緊眼前的人。
那是時聽在[1000/100000000]的第一個節點,看到的"劇情"。
他們都不知道,那一切是否真的發生過。
可是回憶的代入感如此真實。
看著她被他逼到絕路,想要解釋卻無法發聲,想要比劃卻沒人能懂,她一雙黛色眼底已經蓄滿了眼淚,張開嘴卻隻能發出啞巴的咿咿呀呀。
她想說,不是我,下毒的人不是我。
而他問,是你嗎?當年拉住我的人是你嗎。
可惜原本的劇情不可抗,陰差陽錯,沒有接口,畫不成圓滿。
她在極度的驚恐和憤懣中,終於發出了一個音節,喊了他的名字。
"祁粲!——"
那時的時聽隻看到這裡。
再睜眼,她已經有了一億句的任務,在每一個整數,都有了改變的機會。
如今的祁粲卻看到了之後更多……
他在聽見她聲音的瞬間,知道了就是她,想起來了被塵封的所有記憶,大腦如遭撕裂電擊。知道自己被至親所害,同時又害了她。
劇情的力量終於在這一刻清晰可見,她注定是個因為救他而身陷泥潭的苦命小炮灰,而他是所謂的氣運男主,她的死應該化作他心頭複仇的恨意,支撐他
報複奪回一切。
可是那一刻他隻感受到劇烈的、洶湧的後悔,像渾身血液病入膏肓。
那她的命呢?
她的命呢?
在神經毒素的影響下,他的神智終於徹底破潰。他癲狂地抱緊懷中的人,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
如果能早一點聽見她的聲音就好了……
如果能早一點聽見她的聲音就好了……
能聽見的話,吵死他都行。
說多少句話都可以。
一億句話都好……
讓她說話吧。
…
這樣的強烈念頭。
穿過時間的沙河,越過當年那片山丘,踏過惡意叢生的暗礁,變成一種超越"劇情"的意誌……
落在第一天踏進祁氏莊園的少女耳邊。
於是那天。
時聽踏進祁粲的家,聽見一道聲音告訴她。
「你是一個啞巴炮灰,一生隻有一句台詞」
「隻要說夠一億句話,就能治好失聲」
聲音跨越人海失真地遞到她耳邊。
她相信了。
於是在每一個整數節點,做出的所有獎勵,都和祁粲的"聽見"有關。
就這樣走到了今天。
…
祁粲重新睜開眼睛。
額角的黑發全部被打濕了,他像是曆經一場漫長痛苦的人生。
可幸好在睜眼的一瞬間,他就看見了那雙乾淨剔透的黛色瞳孔,安靜地等待著他。
祁粲雙手微微發抖,一把抱緊了她。
"…是我。"
"原來讓你那樣做的人是我。"
那一億句話,是我想讓你說。
我想聽你說的。
祁粲心頭有種洶湧的感受,又痛又酸澀,他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感受到她微微的笑意。
時聽其實也覺得很吃驚,可是慢慢地又察覺"宿命"早就悄然而來,在她每一次尖叫,在他每一次妥協,在每一次認真地"聽見",悄然降臨。
所以時聽慢慢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呀。"
所以一切早就都和祁粲有關。
人生因此如夢似幻。
祁粲想明白也看清楚了世界,於是聽見全世界心聲的群讀也終於悄然結束。他已經知道了岔路之外的劇情曾是怎樣的,也就更加清楚如今的意義。
他知道閉環終於要走到儘頭了。
這是一個永遠隻屬於他和時聽的秘密。
時聽輕輕仰頭,親了親他的唇瓣,悄悄地透露一個更大的秘密。
"可是祁粲。"
"你聽過世界上那麼多的聲音,好像還忘了聽見一句。"
祁粲垂眸,半晌後,那雙漆黑的瞳孔才終於如星空墜亮。
"用不用我來告訴你?"
時聽環著他,聲音帶著點鼻音,分明是在撒嬌。
祁粲於是笑了起來,"我先說。"
夜空下,他緊緊抱住她,垂眸輕笑。
閉上眼睛,世界就在眼前懷中。
"我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