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那聲音終於再次咬牙切齒地響了起來。
“你這小丫頭怎地這麼不好騙?”
雲挽露出驚愕之色,因為那聲音不再是嫵媚的女人,而變成了一個略有些輕佻的少年音。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連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冷哼道,“還真是個鄉巴佬!”
前半句蒼老沙啞,後半句卻又成了稚子尖銳的童音。
那不斷變幻的聲音讓雲挽產生了一種頭疼眩暈的感覺,她往後退了一步,踉蹌地跌在了地上。
“虧得老子還幫你換了衣服,”又是女人嫵媚婀娜的聲線,“讓你碰一下水蓮你都不願意,真是個白眼狼!”
雲挽隱隱作痛的頭,表情古怪地看向了那朵水蓮,封在其內的黑氣劇烈湧動著,透出一種猙獰的陰暗。
“我的衣服真是你換的?”
“那不然呢,”少年笑得浮誇,“難不成你還指望沈鶴之那個臭小子嗎?他一個修無情道的和尚,哪敢脫姑娘的衣服呀!”
“你......是男是女?”
“怎麼?若我是男子,你還要嫁給我不成?”它的聲音竟又變成了一個青年的聲線,且讓雲挽覺得有些耳熟,她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識到,那竟是沈鶴之的聲音。
端坐在溪中石像在水流間慢慢蠕動,竟逐漸形成了一個人影,雲挽定睛一看便發現,那人正生著沈鶴之的麵容,隻是他的神情太輕浮了,讓人很難將他與沈師兄聯想到一起去。
雲挽是第一次見到這等神跡,她滿臉的不可置信,那男人便慢慢向她走來,最終在她麵前站定。
他俯身而來的瞬間,周身又湧動了起來,隻是瞬息,他竟又變成了一名少女,而它的那張臉,則恰好是雲挽的模樣。
“少女”輕輕捏住了雲挽的下巴,眯眼笑道:“的確是漂亮的臉蛋,怪不得沈鶴之會喜歡。”
她的手指很快點在了她的臉頰上:“可惜這裡被缺德的人給劃傷了,真想把她的手給剁下來。”
這感覺實在太驚悚了。
“你不要胡說!”雲挽伸手想揮開那隻捏住她下巴的手,胳膊卻從一層水幕中穿過,並未碰上任何實體。
“少女”笑嘻嘻地看著她:“我怎麼就胡說了呢?你不知道吧,在你之前,沈鶴之可從沒領過哪個姑娘回飛泠澗。”
“你昏迷了整整三日,這三日裡你睡的是沈鶴之的床,蓋的是沈鶴之的被,他自己都跑去客房睡了。”
“少女”歎息道:“就這樣也睡不安穩,你大半夜不知道夢到什麼了,總‘沈師兄沈師兄’地叫,哎喲,叫得那叫一個可憐,沈鶴之的聽力極好,你一喚他,他就跑去看你,又是給你喂水,又是為你疏通經脈的,一晚上都睡不了個囫圇覺,可憐他白日裡要去給太虛劍川當狗,晚上還要衣不解帶地照顧你,你倒好,連知道都不知道......”
“少女”的描述讓雲挽的臉更紅了,她囁嚅著嘴唇想反駁,可愣是不知要如何反駁,她那時昏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她瘋了嗎,為什麼要在睡著的時候喚沈鶴之......
“少女”唏噓地搖了搖頭:“我反正不知道沈鶴之是怎麼對待其他姑娘的,但他總不能對誰都這麼溫柔吧,他看著也不是什麼溫柔的人。”
“要說他不是喜歡你,我可不信。”
“這不可能的,”雲挽的嘴唇動了動,“你就是故意在騙我,剛剛還編了那樣的故事。”
“什麼故事?”“少女”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你是說那個殺妻證道的故事嗎?”
她像是覺得很有趣,竟笑了幾聲:“我這不是想看看你聽了之後會不會吃醋嗎?小丫頭,你肯定吃醋了吧。”
“我沒有!”雲挽急聲否定。
“沈師兄隻是將我當作師妹,”她強作鎮定地努力解釋,“我與沈師兄才認識不久,你不要、不要這麼說......”
“這有什麼,”那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仍頂著雲挽的臉,笑眯眯的,“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近水樓台先得月’嗎?現在是師妹,以後就是愛人了。”
“你彆看沈鶴之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他活到現在,就沒真正和女人接觸過,你若想引誘他,可謂是輕而易舉!”
它說話的同時,身體又一陣蠕動變化,這次它卻變成了一副陌生少年的模樣,那少年生得很漂亮,五官有一種完美到詭異的感覺,令人分辨不出它的性彆來,雲挽隱約覺得,這應當才是它真實的容貌。
“小丫頭,你不也是喜歡沈鶴之的嗎,我一提他你就臉紅,你敢發誓你不喜歡他?”
它開口發出的聲音同樣雌雄莫辨,既有著女子的柔婉,又帶了幾分男子的沙啞,很是古怪,令雲挽一時都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
而就在這時,一道寒光突然從天邊斬來,迎頭劈下,一劍便將少年的身體劈成了兩半。
水花四濺,伴隨著一聲仿佛融合了不同聲線的慘叫聲,那少年迅速崩潰成了一灘水,散了一地。
青年執劍出現在它身後,神情冷漠。
“沈鶴之!”少年大罵起來,“老子又沒做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和我一樣被囚禁在這個鬼地方,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它話音剛落,沈鶴之便回身一劍點在了那朵湧動的水蓮之上,霎時冰凍萬裡,整條奔流的小溪都被凍成了雪白的冰柱,而那古怪的聲音也總算消失了。
雲挽有些慌張,她抬眸看去,沈鶴之也恰向她看來。
觀他神情,應當是沒聽到那古怪少年說的那些話。
“它沒同你胡說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