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聽聞,齊齊往太極廣場上走去。
慕紫蘇遠遠的就看到沈七歡的身影,隻是他受了重傷,曾經意氣風發的他,此刻渾身血痕,臉色煞白,疲憊不堪,呼吸都變得深重。她不知他是被誰傷成這樣。素月跟在他身邊,他懷裡抱著的女子,正是安歌!
她們還活著!
慕紫蘇奔跑過去,道:“七爺!把安歌交給我們吧,你快去療傷!”
慕紫蘇看清安歌的傷不由然倒抽一口冷氣,她半邊的臉被燒焦了,四肢的筋骨像被抽走一般,軟踏踏的垂下。
沈七歡搖搖頭道:“不行,她為了護住我和素月,被天尊打碎了琵琶骨,隻能,隻能——”他抬起頭,望向肖賢,而後一瘸一拐的走過去。
“血!肖老道!隻有你的元嬰血能救她!!”他眼含淚光,像是看到希望那樣看著肖賢。
肖賢輕輕拿起安歌的手腕,指尖點上去,凝神感應。沈七歡催促道:“你不用替她號脈了!她的琵琶骨碎了!隻有太初之心的元嬰血能讓她起死回生!她沒有時間了!”
然而,他隻是緩緩地,鬆開了安歌的手腕,用極其平淡的口吻,對顧修緣道:“小顧,麻煩你去天樞派請追命和霜鴻夫人來一趟,他們一定能救她性命。”
顧修緣和慕紫蘇同時怔住,當然,還有沈七歡。
“肖老道,你,這是,何意。”沈七歡有些驚怔的瞧著他,聲音都在發顫。
肖賢不語。他隻是垂著眸子看向彆處,他不敢看沈七歡,更不敢看安歌。
“你不救她?是嗎?你不願用你的太初之血去救她?!回答我,肖賢!!你回答我!!”
雷聲轟鳴,暴雨傾盆而至,打濕了沈七歡的大紅羅袍,他發髻上的桃花,和長長的墨發,濕漉漉的黏在他的臉龐。素月趕忙脫下衣袍,遮在安歌的身上。閃電如長鞭般劈落,慘白的光映在肖賢冷漠的雙瞳裡。
然後,沈七歡聽到他說。
“我不能把元嬰血給你。”
沈七歡一路都在告訴安歌,到長生宮就沒事了,肖賢一定能救她,他帶著最後的希望來到這兒,卻沒想到,他最好的兄弟,會對他,見死不救!
此時,沈七歡聽到懷裡的安歌氣若遊絲喑啞的聲音,“七爺……不必為我……”她被嗓子裡的血沫嗆著了,劇烈的咳嗽著,汩汩的血沫順著她的嘴角流出。
慕紫蘇從未見過沈七歡哭過。
沈七歡心痛的抱緊她,淚水滴落在她的側臉上,“我不會讓你死,你放心,你不會有事。”
沈七歡抬頭,再次望向肖賢,“隻需幾滴,不會傷及你元嬰太多。我不能看著她死,她不能死!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你救救她——好不好?”
他們二人或許都心知肚明,這世上除了肖賢的太初之血外,沒人能救得了安歌。
突然間——
沈七歡雙腿一彎,他竟然跪在了肖賢麵前!
曾經風流一世的荻花後主,舍棄了一切尊嚴與傲骨,隻為像他的摯友,求幾滴元嬰血——
大雨中的所有人,就連龍汲君,看到這一幕都震驚不已。
淚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從沈七歡的下顎流下,他抱著安歌,顫聲道:“是我無能,沒有保護好閒鶴樓。她們都不在了……我不能再失去她了!我這輩子沒求過你什麼,就當我求求你,你救救她——肖賢!我求你!!”
到最後,近乎是喑啞嘶喊著的哀求。
素月也跪了下來,“求您救安歌姐一命!素月願以命相報!!”
即便沈七歡這樣低聲下氣的去求,他的答案,卻始終如一。
肖賢冷冷的凝視著他們,“自當是我——欠你的。”
滂沱的大雨將天空血淋淋的撕裂。慕紫蘇再也按耐不住的衝過去對他道:“你明明能救,為什麼不救!”
“沒有為什麼。”
慕紫蘇啞然,她驚駭的看著他,她從未覺得他這樣冷漠無情。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十分陌生,她不認得他。他不是肖賢!不是一劍獨秀!
她明白了。
他之所以會讓自己貪婪的吮吸他的元嬰血,隻是因為——他要恢複他真正妻子的力量,而不是她。除此以外,哪怕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麵前死去,他也可以狠心到視而不見。
沈七歡平靜的將安歌放到素月的懷裡,然後緩緩起身,他看著他,忽然笑了,然後癲狂般的仰天大笑起來。
暴雨中回蕩著那悲慟淒切,那麼絕望的笑聲,聽了讓人想落淚。
彼時,肖賢假死以後,他整日渾渾噩噩,決定退隱江湖,以他之名,將他半輩子的心血取名為閒鶴樓。後來故人重逢,看他安然無恙,沈七歡這輩子都沒那樣的喜悅過。
他神智混沌,困苦之時,沈七歡傾力相助,為了他們夫妻團聚,他又操心不已。為了他們共同的願望,他不惜舍儘家財。他們風雨同舟百年之久,最後卻換來一句——不救。
沈七歡的笑聲戛然而止,看著肖賢的雙眸覆上一層決然的冷意。
“欠我的?肖賢,你還得起嗎?!!”
電光火石間——
桃花劍再度出鞘!殺意難阻!
“你若不給!我自己來取!!”
劍光縹緲,那驚天動地的力量撼動了整個招瑤山。朔風凜凜,雨漫乾坤,漆黑厚重的烏雲被二人交手時的力量撕開,再次呈現出天裂之象!
顧修緣立刻下令打開結界,否則長生宮恐怕也將化為灰燼!
沈七歡怒極,每一劍都是死招!不給肖賢留退路,更不許自己後退!
龍汲君看得出,肖賢不願傷他,節節敗退,被逼到了死路上。
血光交織,二人身上染滿了彼此的鮮血。
驀然間——
肖賢被沈七歡的劍氣擊中胸口,一口鮮血噴出,身軀無法控製的從空中墜落至地。
然後,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