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找地方坐吧,玄烈,把門關上,這樣他們就聽不見了。”
房間內除了林瑀的床外隻有兩把木凳。等他們剛坐穩,林瑀顫悠悠的聲音便如蚊子一樣從他張不開合不上的嘴裡嗡嗡飛出。
“我下麵要說的事情,小燭都知道,玄烈,你要好好聽……
“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所以才那麼著急跑了趟珣魑山拿東西。玄烈,你不要擔心,我這麼虛弱,是好事……
“我身體還沒有差到這個地步,也不可能一回來就立馬衰敗成這樣,我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的,隻是為了演給一個人看……不用說你也知道。”
“韶賦修?”玄烈一臉茫然。
全程林瑀都沒有抬過眼,他光是說這麼長串話就疲憊不堪了。
“對,就是他,我感覺得到,他越來越近了……我怕他會對你出手,雖然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知道我掌握著解封的關鍵,所以隻要我一天垂死,你一天無法變強,他就有一天功夫去做彆的準備……玄烈,我等不了了……”
“什麼意思?林老師,什麼意思?”
林瑀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話畢,他便緩緩閉上了嘴,一動不動。玄烈聽不懂,唯有心焦如焚。
“林老師?”
林瑀靜默地好像一座無聲巨石,頭頂清冷的光為他半張臉打出深邃的陰影,他就這樣靠著,如同死了一般。
“林老師!”
玄烈差一點就要從凳子上彈飛起來撲到林瑀麵前,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麵對林瑀的死亡。
幸好立刻林瑀便大夢初醒一樣睜開眼睛來,隨即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睡著了……”
玄烈捂著自己的心口,就好像他有心臟一樣,驚魂未定。一邊的紀凜燭倒是鎮定如常。
“我是說,玄烈,是時候要為你解鎖了。”
玄烈鬆了一口氣,喉嚨卻還是壓得發緊,“怎麼做?”
林瑀毫無生氣的慘白臉上揚起慈祥的笑,眼尾皺紋層層疊疊,像翻湧的海浪,他向玄烈招手,“你來,讓我看看你的旋鈕。”
玄烈心想壞了,要是被林瑀發現那顆子彈又要動氣,到時候萬一真氣過去了豈不是會讓他悔恨一輩子。
玄烈猶豫著上前,但被紀凜燭一手攔住,“林老師,事不宜遲,您最好先告訴玄烈怎麼做。”
林瑀先是一愣,後又裝傻樂嗬,“那好吧。玄烈,轉到四檔。”
“四檔?”玄烈怔住。林瑀不是從來不讓他動這旋鈕的嗎?為什麼一上來就讓他轉到最後一個檔位?
他身體倒不要緊,可萬一他無法操控其力量,失去控製怎麼辦?
玄烈聽話地從床前撤到牆根,手攀上旋鈕時,他清楚地摸到那子彈的輪廓,劇痛後的麻木,沒什麼感覺。
他時常自己都忘記了現在恒定處於三檔狀態。或許接下來的四檔也並不會怎麼樣吧,玄烈想。
不知林瑀提前是如何同紀凜燭說明的,她眼裡沒有掀起絲毫漣漪,平淡地看著站在一邊的玄烈。
希望一旦情況有變門外的人能聽到聲響及時接應,希望他不會在暴走狀態中失控出手傷人。
默念著這兩句的玄烈輕輕扳動那旋鈕到最後的四檔。
起初是沒什麼感覺的,同前幾檔不同,沒有洶湧的力量貿然襲來給他當頭一棒,也沒有明顯特殊的痛苦或亢奮。
玄烈一度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直到那緩慢侵入眼簾的迷朦煙霧,他逐漸開始喉嚨乾澀,手上的仿生皮膚皮膚開始收緊坍縮,如同墜入無儘深海。
他說不出話,睜不開眼睛,他想說:“快了快了,你們快跑!”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好像有另一個意識出現!玄烈覺得這個操控自身的“自己”正逐漸被排擠在後,他不再是主導。張開手臂或邁步向前的指令都不再對這副軀體生效。
手掌心時而燎燒如火,時而苦寒如冰,半冷半熱的相斥力量漸漸凝結。
玄烈看到眼前的紀凜燭警覺地站起,神色擔憂作勢伺機而動。
林瑀說:“沒關係,再等等。”
還等什麼呢?快跑啊!
任玄烈如何衝撞,他和身體之間似乎總有一道透明玻璃幕牆。
快停止,快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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