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繆抱著葉蓁,走過戰場,來到了一棵參天古木前。
偌大的樹乾一眼望不到邊,繁茂的枝乾鋪天蓋地遮蔽在空中,粗壯的軀乾如同一根接連天地的擎天柱。
它矗立著,仿佛從太古延伸至今,給人一種生生不息,永無止境的恒古之感。
隻可惜,這是一棵死樹。
土地崩裂,軀乾已經乾涸,沒有一點綠意。
司繆抱著葉蓁站在樹下,渺小得如同一隻螞蟻。
望著眼前的巨木,司繆神色極度平靜。
如果葉蓁醒著,看到這棵已經死去的巨樹,一定會震驚地喊出聲,因為這樹不是普通東西,而是傳說中象征永恒不熄的菩提樹。
“卿卿,乖乖等著”
他將葉蓁放在樹下,伸手理了理她略顯雜亂的發絲,聲音輕柔。
話落,司繆就消失在原地,隻留下淡淡的星光圍繞在葉蓁周邊,像是在守護。
不知過了多久,空間動蕩,司繆回來了,他渾身血氣,銀色的衣袍上竟然沾染著些許蔚藍色的血液,散發著濃鬱的星辰之力。
他先是看了看葉蓁,隨後仰頭看向巨樹,手掌展開,其上竟然逐漸凝聚了一大團蔚藍色的光,這些光翻越湧動著,看上去極其浩瀚!
“今日,我屠戮百萬星空獸,以星辰之力為她鑄造星辰之體!”
他神色淡漠地半跪在地上,一手觸摸葉蓁的臉,一手則托著龐大的光團。
以往好聽如山間溪泉的聲音,如今帶上了點點沙啞,他聲音極端平靜,可這樣的平靜之下,卻有著不顧一切後果而有所為的決絕。
空間寂靜了好半晌,突然發出霹靂般的驚雷震動!
“死而複生,違逆自然,必遭天譴!”
一道冰冷徹骨,雌雄莫辯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尋不到源頭,仿佛來自這片空間的四麵八方,雖然十分冰冷,但這種冰冷之下,卻含著些許苦澀,悲哀和了然。
司繆沉默了,他深深望著葉蓁。
驀地,他笑了。
這笑,足以和日月爭輝。
司繆起身,他仰望著天際,聲音平靜,卻帶著無儘的灑脫:
“天譴,我不怕,生死,我也不怕,我存於世間億萬年,一直不知道怕是何物,可如今,我有了怕的東西,我怕她會離而我去,我怕未來的億萬年依舊孤寂,我願承擔天譴之責,隻求她能複生!”
四周空蕩,短短的幾句話飄蕩著,久久不散。
“神罰!”
司繆眉峰一動,喝了一聲。
霎時,一把黑劍震動著出現在司繆手中,劍氣四溢!
他將神罰之劍拋入半空,倏然騰空而起,右手反握劍柄,不帶絲毫猶豫地將劍刃穿透心臟,沒有血跡,隻有金光呼嘯。
司繆重重跪在地上,額上儘是冷汗。
而他手中的神罰之劍則抖動不停,劍吟中滿是悲鳴之泣。
“去!”
司繆冰薄的唇瓣緊抿著,心臟中逸散出的金光形成一條線,線的另一端則緩緩衝著葉蓁心口暴射而去。
一時間,司繆臉上有銀色的鱗片若隱若現。
直到金光散去大半,葉蓁蒼白的麵色緩緩紅潤,司繆才揮手停下。
他將上半身的衣服褪去,並沒有意料之中精壯的腰身,反而是細密的鱗片展現,他伸手觸摸著心口處的一塊鱗片,這鱗片之上,繪製著一條騰雲駕霧的虛無神獸,而此刻,虛無神脊背上,竟緩緩形成一個纖細的身影。
這身影極其窈窕,容色清美,正是葉蓁。
隻不過,鱗片上繪製的葉蓁嘴角上揚著明顯的弧度,細看,仿佛都能聽到有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傳出,見此,司繆不禁輕笑。
“以虛無族心頭血為引,以求,同心契!”
司繆抬眸,聲音堅定不移,似要穿破虛空!
虛無神一族素來稀少,他們擁有著極長的歲月,故而簽訂同心契,需要自損其身,將心頭血分出一半給命中伴侶。
因著這一艱難而苛刻的條件,鮮少有虛無神會用到同心契。
“罷了…”
看到司繆這樣,聲音的神秘主人知道,已經不可挽回了,當即輕歎一聲。
虛無一族最是冷血涼薄,寧願孤獨終老也不願隨意付出,是正真的寧缺毋濫,可若付出了真心,認定了對方,那麼必然一生隻愛一人,永生不會動搖!
虛無一族,愛上了,就是永恒,至死不渝。
懸浮在司繆身邊的藍色光團忽然動了,如流光般滑過,將葉蓁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在光層表麵,有星辰閃爍!
司繆一直緊緊盯著葉蓁,生怕出現一絲差錯。
這片空間,沒有日月交替,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
“卿卿,這是你的死劫,亦是你的機緣”
司繆盤膝坐在葉蓁身邊,垂眸時有溫柔之色。
修者,本就是逆天而行。
而如葉蓁這般,擁有莫大機緣的,生命中則有死劫!
司繆清楚這一規律,卻沒想到葉蓁的死劫來的如此猝不及防,他差點就徹底失去了她,同時也讓他明白,她必須要強大起來了。
虛無一族責任重大,他不可能無時無刻陪在她身邊,隻要她自身真正強大到無所畏懼,他才能安心,否則,當日之痛,他真的無力再承擔一次。
如今每每想到葉蓁死去時的心悸,司繆還是感到心神懼裂。
葉蓁緊緊閉著眸子,身體之中,卻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血脈之中,有藍韻交織肆意,不斷重鑄她的骨骼和經脈,也有金絲形成的虛無神,不時甩尾,纏繞著她的心臟,不願離開半分。
不知沉寂了多久,一天,兩天,一月,一年,還是百年。
時光流逝,白駒過隙。
天地間的生命之氣也輕了許多,似是怕會驚到樹下靜躺的人兒一般。
這一日,司繆閉目養神。
突然,一股極其強大的星辰之氣蔓延開來。
他猛的睜開玉眸,眼中滿是喜色。
他的卿卿,終於要醒了。
葉蓁靜靜躺著,身體之上有藍光若隱若現。
驀地,司繆眸子一動,他伸開掌心,輕輕感觸著空氣中的法則之力。
他自己本身擁有數種法則,隻是沒想到他的卿卿居然會就這這一次的死劫,參透星辰之力,從而掌握了星辰法則!
星辰法則屬於最上品的神秘法則之力,足以和他的毀滅法則相媲美!
果然,葉蓁是屬於強者陣營的。
如果說以前她是蟄伏的雀,那如今就是乘風破浪的凰!
六品上階!
七品下階!
七品中階!
……
九品上階!
最終,葉蓁周身的氣息停留在了十品下階!
足足四個大階的跨度!
司繆半跪在葉蓁身前,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倏然,葉蓁刷地一下睜開了眸子!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仿佛帶著一種看破世間萬物的滄桑,那種滄桑極其古樸,深入心魂!
葉蓁眼神逐漸從滄桑變成茫然,她眨了眨眼睛,一張清華瀲灩卻滿含疲憊的容顏倏然印入眼簾,那麼突兀,那麼…讓人心動。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伸出手臂,緩緩覆在他的臉上。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
司繆看著葉蓁的眼睛,玉眸中滿是溫柔和淺笑。
看著這樣的目光,葉蓁隻覺得胸腔如同塞了一團棉花,乾澀難耐,帶著無法言喻的疼痛,她沒有死,她還活著,她又見到了他。
“司繆…”
她喃喃出聲,最後仿佛確定了一般,猛地坐起身,以極大的力道撞進他的懷裡,雙臂緊緊環著他的脖頸,將臉貼在他頸間的皮膚上。
“司繆…司繆…司繆…”
她越抱越緊,口中卻不停歇地喊著他的名字,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眷念,一聲比一聲濃重,但無疑,每一句都帶著深邃而繾綣的愛意。
“我在…我在…我在…”
司繆也回抱著葉蓁,薄唇貼在她的額上,不嫌煩地一聲一聲回應。
聽著她細密而恐懼的呼喊,司繆隻覺得心臟如同被一柄重錘敲擊,疼痛難忍。
他的卿卿,一定是嚇壞了。
“司繆!”
聽到司繆的聲音,葉蓁突然嚎啕大哭起來,這種哭聲極其稚氣,不似她的性情,可她就是哭了,越哭越大聲,仿佛心中有無數委屈一般。
司繆覺得心疼的同時又有些好笑,隻能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脊背,以作安撫。
“司繆,我…我又見到…見到你了,我…我不怕…不怕死,但是,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真的好怕…好怕…我愛你,永遠不想…不想離開你”
葉蓁聲音極度哽咽,她抬起眼眸,眼角的淚水不斷溢出。
她從不知道自己眼淚有這麼多,再見司繆的感受她說不上來,但比之她一生所經曆的都要刻骨銘心,她從不是個感情外放的人,但這一次,她想把心中的話通通說出來,以往隱忍的感情想要全部傾瀉出來。
聽到葉蓁突如其來的表白,司繆心臟微震。
這一刻,葉蓁竟然能感覺到司繆的情緒變化,她不禁閉上眸子,緊緊貼上他的唇瓣,她不會親吻,隻懂啃咬,想要用儘自己全部的力氣,把感情都傾注在這個吻上,可就是這麼毫無章法的親吻,卻叫司繆眸色漸深。
他微涼的手掌有些灼熱起來,輕撫著葉蓁的腰線。
“卿卿…”
聽著司繆從唇齒間溢出的聲音和他不安分的手,葉蓁嬌軀微僵。
但這種僵硬也是維持了一瞬間,很快她就放鬆下來。
司繆扣住葉蓁的腦袋,撬開她的雙唇,微涼的舌探入她口中吮住她的,兩人之間溫度明顯升高了許多,黏合的唇瓣也越來越緊。
葉蓁隻覺得腦袋一陣暈眩,口中是獨屬於他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司繆離開了葉蓁的唇。
看著葉蓁紅腫的唇瓣,他絕豔的眸子中含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緩緩伸出手,用指腹曖昧地摩挲著她的唇。
“卿卿…可以嗎?”
司繆盯著葉蓁的眸,又輕輕喚了一聲,這一句,帶著些許詢問之意。
葉蓁雙頰緋紅,唇瓣微揚,墨黑的眸子中雖然帶著些許平靜,但難掩平靜之下的緊張和羞澀,以往的雲淡風輕都不知去了何處。
“如果是司繆,那就可以”
她嘴角掛著淺笑,垂眸的刹那,儘是風情。
清冷如煙的葉蓁,也有這般柔軟似水的時候。
司繆有些沉迷地望著這一刻的葉蓁,隻希望時光能夠永遠停在這裡。
她黑色的衣裙有些破敗,嫵媚多姿的身材若隱若現,小臉僅有巴掌大,白皙而清美,長發在身後傾瀉而下,眼睛很亮,臉頰上染了淺淺的紅暈,叫人著迷。
司繆一揮手,霎時,兩人就都消失在巨樹之下。
再睜眼,葉蓁隻來得及透過窗子看到悠然搖擺的翠竹。
司繆俯身,再次貼上她嫣紅的唇,這一次,不似方才的溫柔,帶了些野獸般的蠻力,十分霸道地讓葉蓁承受著他頗有些狂野的掠奪。
葉蓁腦海中一片空白,隻覺得自己被司繆的味道緊緊包圍著,無法逃脫。
司繆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雙手一揮,兩人間的阻隔就化作虛無。
葉蓁猛的閉上眸子,不斷顫抖的睫毛宣示她的心情。
……
等葉蓁醒來時,就對上了一雙繾綣情深的玉眸。
思緒回籠,她的臉瞬間就紅了,昨天發生的一幕幕都在腦海中不停回蕩,猶記得後來她似乎有所迎合,她實在難以置信,那是她?
“嗬嗬…”
司繆輕笑,俯身在葉蓁鼻尖上印下一個吻。
“我…我要…要起來了”
葉蓁抿了抿唇,想要裝作一本正經,但奈何太慫,語氣都有些結巴。
“哈哈哈哈”
聽到司繆毫不掩飾的笑聲,葉蓁生無可戀地閉了閉眼。
“我的夫人…”
司繆伸手,將葉蓁緊緊抱在懷中,輕聲呢喃道。
或許是司繆的聲音太過眷念,葉蓁羞惱之意漸去,神色柔了下來,她反手抱住司繆精瘦的腰,也顧不得兩人的“坦誠相對”了。
“你是怎麼救下我的?”
事情到了現在,葉蓁才有時間去問這個問題。
她不傻,重傷外加靈氣耗儘,她那時一定是死了的,可睜開眼卻看到了司繆,毫無疑問,是他救下了她,隻是…方法呢?
“代價是什麼?”
問話時,葉蓁聲音有些顫抖,環著司繆的腰緊了緊。
她明白,死而複生是逆天之舉,代價絕對不會小。
“能有什麼代價?你是我的女人,縱然入阿鼻地獄,我也會救你回來,彆忘了,你夫君是虛無神,與天地同壽的至尊”
司繆抱著葉蓁,神色溫柔,語氣中故意帶了一絲自得之意。
聞言,葉蓁哭笑不得。
“我能感覺到你的情緒變化,你是否也能感知我的?”
葉蓁抬眸看向司繆的眸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傻瓜,我們結了同心契”
司繆輕笑,垂眸吻了吻葉蓁的發頂。
“同心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