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瞅著,大概十點多了,孩子出去時間挺長,確實得去找找。
“那大兄弟,你在這兒坐著,我出去找找孩子。”
邵敏芝是想著,打著出門找孩子的幌子,出去淘登點兒糧食。
菜家裡有,這個季節園子裡啥菜都有,可就是沒有糧,總不能讓人家乾吃菜啊。
彆管咋地,也得想辦法弄點兒糧回來。
結果也巧,邵敏芝這邊剛邁步出屋,她家兒子陳峰就領著閨女陳月,從外麵回來了。
“媽,你看,今天小強哥給了我一條魚、媽,中午做魚吃吧,給妹妹補補。”
男孩興高采烈的拎著一條一斤左右的草魚,蹦躂著來到母親跟前兒獻寶。
邵敏芝還不等出大門,就被兒子閨女堵回來了,她這心裡頭彆提啥滋味兒了。
再看看兒子手裡那條大草魚,這東西沒有油水燉了根本不好吃。
可看著兒子那天真的小臉,她能說啥?
“小峰,月兒,快跟媽媽進屋,家裡有個叔叔,跟你爸認識,他說見過你爸。快點兒,叔叔要見你們。”
孩子已經回來了,邵敏芝沒借口出門,隻能牽著倆孩子進屋,見一見盛希平。
“快,叫叔叔。”邵敏芝一手扯著一個孩子,讓倆孩子叫人。
陳峰、陳月倆孩子都一臉的畏怯,躲在母親身後,小心探出半個身子,輕聲喊了下,“叔叔好。”
“哎,好,好,小峰、月兒,來,到叔叔這兒,讓叔叔好好看看。叔叔這裡有好吃的。”
盛希平忙從兜裡掏出幾塊兒糖果來,朝著孩子招手。
甜甜的糖果,花花綠綠的糖紙,對於孩子們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
可陳家這倆孩子,儘管滿眼都是對糖果的渴望,卻沒有一個上前伸手拿糖,依舊躲在母親身後,探出半個身子看著盛希平。
小陳月,還抿了抿嘴。
“來,拿著,叔叔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叔叔給的糖可以拿。”
盛希平一見這樣,知道倆孩子都很規矩有家教,越發心疼。
“嫂子,快讓孩子拿著,就是幾塊糖而已。”盛希平忙說道。
邵敏芝一看這樣,隻得開口,“叔叔給的,你倆就收著吧。彆忘了謝謝叔叔。”
倆孩子這才從邵敏芝身後出來,小心翼翼的站到盛希平麵前,仰頭看著盛希平。
“叔叔,你認識我爸爸麼?他在那兒?他為什麼不來看我們?莪都忘記爸爸長什麼樣兒了。”
陳峰沒去拿糖果,而是仰著頭問盛希平。
屋子裡光線不好,可盛希平依舊能清楚的看見兩個孩子的樣貌。
倆孩子都很瘦,用瘦骨嶙峋來形容,也差不多了。
又瘦又黑,個子也不高,身上穿的衣服,又破又舊。
可能是連塊打補丁的破布都找不出來,所以隻能由著衣服破的一個洞一個洞,就這麼露著肉。
陳峰今年應該是八歲,陳月五歲,可倆孩子的身高看起來,都明顯比實際年齡矮。
不用說,長期的生活困苦,孩子營養不良,哪裡還能像一般孩子那樣長個兒?
而且倆孩子麵黃肌瘦,頭發也乾枯發黃,看上去,真的很讓人心疼。
其實盛希平明白,如今這時候,像陳峰陳月這樣的孩子很多,他想心疼也心疼不完。
可這畢竟是陳瑞卿的孩子,兩個人上輩子的交情在那裡,哪怕是這輩子還沒見過麵,盛希平也不忍心看他的孩子這個模樣。
然而,盛希平又能做什麼呢?就算幫,他也隻能幫一時,最要緊的,還是陳瑞卿。
隻要陳瑞卿這輩子彆在出事,好好在金礦乾下去,也許今年冬天,再不然明年開春,頂多頂多到明年冬天。
怎麼也能把妻兒接走,往後日子會越來越好。
“你爸爸在很遠的一個地方乾活呢,他托我路過的時候來看看你們。
讓我帶話給你們,要好好聽話,要懂事,等著過個一年半載,爸爸就想辦法來接你們了。”
盛希平抬手,摸了摸陳峰的頭頂。孩子那頭發乾枯毛糙,硬紮紮的。
“真的?爸爸真說會來接我們?我還以為爸爸不要我們了呢。”
小男孩眼泛淚花,沒有父親在身邊護著的孩子,明裡暗裡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負,挨了多少辱罵。
彆人打他、罵他,說他是沒有爹的野種時,他沒哭,隻用力打回去。
可這一刻,小男孩真的忍不住,哭了。
“好孩子,你爸爸隻是身不由己,他不是不要你們。
來,把這糖拿著,跟妹妹倆人一起吃。”
盛希平抬手,抹掉小男孩臉上的淚水,然後把糖放到孩子手裡。
陳峰不哭了,握住手中四五顆糖果,將其中一顆扒開糖紙,用牙咬開,一小半自己含在嘴裡,大半塞到了妹妹嘴裡。
剩下的,兩手舉著,送到母親麵前,“媽媽,這些給你,我嘗一嘗味道就行。”
邵敏芝一個大人能跟孩子搶東西吃麼?
“媽不要,給你李奶奶和高爺爺吃吧。”邵敏芝握住兒子的手,往外推。
陳峰一聽,忙把手裡的糖,分給老高頭和老李太太。
兩位老人哪能跟孩子爭嘴啊,糖塊兒在這年月可是好東西,留給孩子解饞吧。
“爺爺不吃,爺爺都沒幾顆牙了,再吃糖啊,這幾顆牙也得掉。你們吃吧,好孩子,自己留著吃吧。”
大人們都不要,陳峰隻好把糖又拿回來,交給邵敏芝幫他們放著。
邵敏芝隻說,讓兒子自己放好就行,饞了就拿出來一塊兒嘗嘗。
“哥,糖好甜啊,真好吃。”小陳月出生到現在,也沒吃過幾回糖。
這香甜的味道在口中彌漫,把孩子高興的,漂亮的眼睛完成月牙。
看著孩子吃塊糖就這麼滿足,在場幾個大人都心裡特彆難受。
邵敏芝更是忍不住掉眼淚,當初他們在城裡時,雖說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可生活是富足的,日常吃用有供應,孩子們哪用吃這個苦?
看看如今,邵敏芝就覺得,以前的生活,跟夢裡一樣。
果然就像人家說的,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吃不了的苦。
小陳月正吃著糖挺美呢,忽然就覺得肚子難受,彎腰捂著肚子就喊,“媽媽,我肚子疼。”
這話一喊出來,屋裡眾人都嚇壞了,老高頭和老李太太,都以為孩子這是吃糖吃的。
老高頭立刻從炕沿站起來,抽出腰裡的煙袋,怒瞪盛希平。
“你小子,那糖裡頭是不是有毒?
我就說平白無故哪有人這麼好心,你這是要害他們娘仨吧?”老爺子怒聲質問道。
那頭,瞎老太太也握緊了手裡的棍子。
“哎呀,沒天良的,你什麼人都禍害啊,敏芝他們娘仨都這樣了,你來禍害他們乾什麼?”
就連邵敏芝,也變了臉色,上前一把保住了閨女,“月兒,快把糖吐出來。”
這時候,她根本顧不上斥責盛希平,滿眼都是女兒。
陳月好不容易得一塊糖,哪裡肯吐出來,閉著嘴就是不往外吐。
可把邵敏芝急壞了,伸手就想掰開陳月的嘴,往外摳。
這時候,陳峰忽然開口說話了。
“媽媽,月兒今早晨就跟你說,她肚子疼。今上午她拉了好幾回,都是稀的。”
邵敏芝的動作一頓,忽然想起來,確實有這麼回事。
早晨的時候,閨女喊著肚子疼,然後去廁所拉了一次好了,白天閨女就跟兒子一起出去玩,她在家裡忙活菜園子,沒留意。
合著,不是吃糖吃出問題了。
“兄弟,不好意思啊,是我們錯怪你了,孩子今早晨就疼了一回,拉完就好了,我沒在意。”
邵敏芝一臉尷尬的看向盛希平,這多不好意思啊,誤會人家了。
盛希平搖搖頭,“嫂子,孩子拉肚子可不是小事兒,領她去醫院看看吧。
可彆拖延,萬一拖延出大毛病來,就不好辦了。”
盛希平也沒想到,他來的就這麼巧,正好趕上了孩子剛開始鬨肚子。
“不用,不用,等會兒我給她燒個大蒜試試,要不行的話,就去大隊赤腳醫生那兒,打個針就好了。
醫院挺遠的,小孩子鬨肚子常有的事兒,不用麻煩了。”
邵敏芝心道,家裡哪來的錢,帶孩子去醫院看啊?
可當著盛希平的麵兒,她又不好隻說,隻能這般推搪過去。
尋思著等盛希平走後,她隨便燒幾個大蒜給孩子吃,一般拉肚子,用這個辦法都能好。
不想,盛希平卻沉下臉來,“嫂子,那赤腳醫生的醫術高低啥樣都有。
我不知道你們村兒的這人醫術咋樣兒,能不能給月兒看好病。
但我們林場旁邊有個村子,那村子的赤腳醫生,曾經也遇上一個拉肚子的。
他給人家打氯黴素,說是特效藥,結果那孩子打完針沒過多久,就渾身起紅點子,鼻子也出血。
去縣裡醫院一檢查,說是急性再生障礙性貧血,好像就是白血病。
那孩子,很快就沒了。”盛希平借著其他地方,其實說的就是上輩子陳月的事。
當然,再生障礙性貧血和白血病,是兩種病。
盛希平不是學醫的,他懂得不多,就以為都是血液病變,都一樣的。
“嫂子,大人有毛病,挺一挺也能過去,可孩子不行。
孩子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不得後悔死?以後陳哥回來,你怎麼跟他交代?”
邵敏芝好歹也是在城裡生活過,她是有文化的人,一聽盛希平說到白血病,直接就把邵敏芝嚇的,臉刷白。,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