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跟六叔一樣的吃貨,盛新華在肉盆端上來的那一刻,就開始喊,“右、右。”
一邊說著,一邊著急的就往桌子上爬,口水都饞出來了。
沒辦法,最近盛希平也忙,沒時間打獵,家裡這夥食水平直線下降,就連寶貝疙瘩盛新華,也好幾天沒吃著肉了。
小孩子嘛,有幾個不愛吃肉的?盛新華有這個反應,也屬正常。
眼看著盛新華真要伸手往肉盆裡夠,盛希平眼疾手快,一把將孩子抱住了。
“哎呦喂,你要吃也得等會兒啊,那肉剛出鍋,不得涼一涼?燙著你咋整?”
盛新華才不管他爸叨叨啥呢,一邊喊著右,一邊流著口水,又要往上爬。
周青嵐一看這樣,趕緊夾了塊肉,吹一吹,放到盛新華跟前兒的碗裡。
“你拆點兒肉吹一吹給他,這孩子嘴急。”
盛新華這孩子嘴壯,啥都能吃,當然了,也嘴急,見著吃的就恨不得立刻吃到嘴裡。
家裡人都知道他這個毛病,給盛新華弄飯,都是放的涼一些了,才端過來。
今天這頓飯本來就晚了,大家夥兒都餓肚子呢,也就沒在意彆的,結果這孩子就迫不及待要吃東西了。
盛希平一邊安撫著兒子,一邊動手拆下來幾塊肉,吹了吹,送到兒子嘴裡。
果然,肉一進嘴,盛新華就老實了,坐在爸爸腿上,眯著眼睛,笑嗬嗬的吃肉。
“饞貓兒,幾頓沒吃肉啊,就這德行?”
盛希平一臉無奈的戳了下兒子額頭,這熊孩子,跟他六叔真是一模一樣,好的不隨。
“哎呀,就你手欠,沒事兒乾戳他腦門兒乾什麼?
哪個孩子不饞肉啊?彆說孩子了,這陣子家裡沒肉,我都饞了呢。”
盛連成氣的白楞了大兒子兩眼,乾脆伸手把孫子抱到自己懷裡,順道把碗也拿過來,撕下點兒肉,喂給孫子。
“往後不許沒事兒就戳咕我們,好好的孩子瞎戳咕啥?一天天的,沒個數了。”
盛連成還不算完呢,又訓了兒子兩句。
盛希平瞅了眼周青嵐,無奈笑笑,跟老人住在一起好處是不少,可也有壞處,就是不能管孩子。
隻要一管,爹媽準護著。
算了,眼下孩子小也就那麼地,等孩子大了,老人再這麼護著,那可不行。
最近乾活挺累,又沒啥好吃的,雖說家裡還有不少大油,可咋地也比不上肉解饞。
眼前這燉了一大盆肉,那蘿卜雖然糠了,擱肉湯裡燉出來,味道也挺好。
大家夥兒也不管那些了,就著餅子啃著肉,敞開了造一頓。
春天獾子不算太肥,一隻也就十來斤,扒皮去了內臟和油,還能剩五六斤。
三隻獾子加上一個大蘿卜,燉出來一大盆,到最後吃的,也就剩下盆底兒了。
當然,吃肉省乾糧,晚上的餅子都沒吃多少。
“哎呀,今晚上這飯吃的真香。”盛希泰摸著肚子,一臉滿足的退到了一旁。
這些天連著上山乾活,天天累夠嗆,回家來也吃不著肉了,天天不是乾菜就是草,盛希泰早就靠的難受。
可他也不敢吭聲兒啊,這大忙季節的,誰有那閒工夫打獵弄肉吃?
所以盛希泰就隻能忍,心裡期盼著趕緊造林結束,他大哥有時間了,哪怕是去抓兩隻野雞回來燉了吃,也好過成天吃草。
沒想到今晚意外驚喜,獾子肉敞開了造。
盛希泰也沒客氣,可勁兒往肚子裡劃拉,吃的溝滿壕平。
盛希泰一邊說,一邊打了個飽嗝兒。
那頭的盛新華瞅了瞅他六叔,也學著盛希泰的模樣,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往後退,然後也來了個飽嗝兒。
盛希泰一看小侄兒學他,頓時黑了臉,“新華,不許跟小叔叔學。”
一屋子的人都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啊,往後可彆出洋相了,咱家有個學人精你不知道啊?這麼老大了,當人家小叔叔呢,你就這麼當榜樣的?”
張淑珍笑的不行,一邊笑,一邊勸小兒子。
“盛新華,我是你小叔叔,以後不許學我了。”盛希泰黑著臉,向盛新華提出了要求。
“豬豬啊。”盛新華站起來,顛顛兒跑到盛希泰跟前兒,仰著臉笑嗬嗬的叫盛希泰。
盛希泰的臉更黑了,“是叔叔,不是豬豬。
你都多大了?怎麼還叫不明白呢?姑姑你都能叫對了,為啥叔叔就不行?”
盛新華已經一歲零四個多月了,語言能力比之前強很多,一些發音不準的字,現在也慢慢改了回來,至少姑姑能叫對了。
可偏偏,這叔叔,他就是不改,而且,他跟盛希泰最親,天天見了盛希泰就叫豬豬。
“豬豬?”盛新華歪著頭,打量了盛希泰好幾眼,然後試著叫叔叔,可發出來的音,依舊是豬豬。
“得,豬就豬吧,等你大一些就改回來了。”
盛希泰挫敗的歎了口氣,將盛新華摟過來。盛新華也乖乖的靠過去,依偎在小叔叔懷裡,學著小叔叔的模樣,歎口氣。
盛家眾人,被這倆活寶逗的前仰後合,笑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
張淑珍說了,晚上要把猞猁肉烀上,另外,那獾子油還沒煉呢,於是笑夠了從裡屋出去,忙她的去了。
周青嵐也跟著出來,婆媳倆一個看鍋烀肉,一個煉油。
直忙活到快九點了,獾子油煉出來,盛在了小盆裡,明早晨裝瓶就行。
山狸子肉也烀了挺長時間,鍋底扔兩塊疙瘩頭,燜鍋裡一宿,明早晨就爛糊了。
第二天一大早,張淑珍就起來了,敞開鍋撈出山狸子肉。
這山狸子是蒜瓣肉,特彆緊實,烀了一晚上已經軟爛,直接拿刀從骨頭上剃下來。
然後改刀成小塊兒,多放些蔥段、乾辣椒炒出來,也挺好吃的。
家裡總共十口人,除了孕婦周青嵐、奶娃子盛新華,以及做飯的張淑珍之外,剩下那七個都上山乾活,全都得帶飯。
所以早晨起來不光要做早飯,還得預備七個人上山帶的飯。
得虧前陣子家裡又烙了一缸煎餅,帶飯好歹還方便些。
這邊煮上粥,熥了餅子,那頭張淑珍就從缸裡揭起一大摞煎餅,挨張撣了水悶著。
等煎餅悶透了,再一張一張疊起來,每一份兒用白布包好,這是給他們帶飯的。
山狸子肉炒好了,找出幾個飯盒,每個飯盒裡這頭裝鹹菜,那頭裝肉。
再去菜園子裡薅一大把蔥回來,扒皮洗乾淨了,也每個人分一些帶著。
這一天,盛希泰他們帶的飯,在同學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中午吃飯的時候,不少人都圍著盛希泰,眼饞的看著盛希泰吃肉。
盛希泰雖然愛吃,卻並不摳門兒,於是把平日裡相處好的同學叫過來,一人給一塊兒肉,讓他們也解解饞。
這下子,又收服了一票小弟的心。
大方的結果就是,最後飯盒裡隻剩下三塊肉。
盛希泰捧著飯盒,看著裡頭這幾塊肉,欲哭無淚。
“咋地?後悔了吧?
有好吃的如果不想分給彆人,那就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吃。既然分出去了,那也就彆後悔。”
這時候,盛希平端著他的飯盒過來,把大半的肉,撥到了盛希泰的飯盒裡。
“大哥,你給我吃了,你吃啥?”盛希泰仰頭看著他哥,問道。
“咱媽不是還給帶了鹹菜、大蔥麼?咋地不能對付一頓?
再說了,我這裡還剩一些肉,夠吃了。”
盛希平笑著揉了揉弟弟的小平頭,拉著他坐下來,哥倆一起吃飯。
那些吃了一塊肉,還意猶未儘的孩子,在看到盛希平後,也沒人敢往盛希泰身邊湊了,自顧自捧著餅子鹹菜啃起來。
半個月的更新造林,在一片兵荒馬亂中,終於結束了。
接下來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是林業生產空窗期。
當然,勤快的人也不會閒著,因為一年一度的采牛毛廣季開始了。
對於盛希平來說,這時候可不僅僅是采牛毛廣的好時機,也是獵鹿,獲取鹿茸的最佳季節。
鹿這種動物性情機敏,善於奔跑,一般來說,不管是打溜圍還是打狗圍,都很難打到鹿。
對付鹿,一般都是挖鹿窖也就是陷阱、下套子,當然,也有彆的辦法,比如下藥。
挖鹿窖太費事,下套子不一定能套中什麼獵物,相比之下,其實下藥比較穩妥。
可是用來藥鹿的那種藥,前川林場沒有,盛希平淘登不著,所以他能用的辦法,就是打鹽窩子。
大堿場這個地名是怎麼來的?
就是以前獵人在附近的溝內挖鹿窖,撒鹽引誘鹿群進圍場,久而久之,圍場的土成了鹽堿土,所以就起名大堿場村。
山牲口普遍都缺鹽,尤其是經過一冬天的大雪覆蓋,山裡動物找不到裸露的鹽堿土,體內極度缺鹽。
為啥以前狼群冬天愛進屯子?其中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它們體內缺鹽了。
以前人口稀少,住在山裡也不咋講究,刷鍋水啥的端出去直接往外一倒。
總往那一個地方倒水,時間久了就會結成冰坨子或者冰柱子。
而狼體內缺鹽了,就會找這種冰坨子舔食。
相比於狼,鹿更愛鹽,春夏時節會去鹽堿地啃食苔蘚地衣什麼的。
獵人也會根據鹿喜鹽的習性,設置陷阱、圈套,引誘鹿上鉤,從而獵取珍貴的鹿茸。
“老二、老三,幫我做捉腳,咱們多預備幾個,明天你倆跟我去打鹽窩子,我知道哪裡有鹿道。”
盛希平從倉房裡翻出一些木頭,然後招呼盛希安和盛希康幫忙。
一頭雄鹿的鹿茸,可以賣好幾百塊錢,比薅牛毛廣掙錢多了,耽誤個一天半天薅牛毛廣不要緊。
盛希安在知青隊,這個時節沒有活,盛希康雖然讀高一了,可學校管的鬆,也不正經教多少課。
現在的教育,多以實踐為主,農村一般就教怎麼種地,林場有一門課就專門講林業的知識。
而且,動不動就安排學生上山乾活去了,文化課其實占的比重不大。
林場這些學生,大多數也就是念書混個文憑,將來好招工用。
所以大家夥兒也不怎麼看重成績啥的,家裡有事兒就直接請假。
像采牛毛廣這樣創收的時候,初高中部幾乎一大半的學生都請假回家了。男生進山薅牛毛廣,女生回家幫忙曬牛毛廣。
學習啥的,差不離就行,這年月也沒機會考大學,家長多數都不重視。
盛家挺重視孩子念書的,可眼下大環境如此,除了盛希平,其餘人對未來都沒什麼概念,還是那句話,掙錢要緊。
就這半月二十天的時間,過了季節想出力也掙不著錢,所以還是先顧眼前,再說將來。
“來了,大哥。”盛希安、盛希康一聽,趕緊扔下手裡的事情,出來給盛希平幫忙。
所謂的捉腳,是東北地區捕獵鹿、麅子等動物的一種工具。
用一寸多見方的木條,釘成一個六七寸見方的木頭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