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事故,造成前川林場一線工隊十七人受重傷,幾十人輕傷。
山上的活自然是乾不成了,第二天輕傷的人也都在家休息。
局裡派來了吊車還有調查組。
吊車去將側翻的台車、通勤車歸正,牽引回林場車站維修,調查組則是留下來調查事故的起因。
司機老張還有拖拉機手王天亮都在林場,事情已經這樣了,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二人就把他們知道的都說了。
王元軍、王天亮等人裝了枝丫材,沒有跟車押車,而是由司機老張開著台車返回林場,將台車甩進了岔線裡。
司機老張說他下車的時候掃了一眼,台車正常,他也不知道台車怎麼會出現在事發現場。
經過對台車停靠地點的現場勘查,大致可以推斷出來,台車被停在岔線的時候,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跟前麵車頭脫鉤。
台車沒有製動係統,順著鐵路岔線一路出溜著到了事發地點。
就這樣,載著下班工人的通勤車與停在坡底的台車相撞,造成了此次事故。
經過調查做出結論,此次事故,司機負主要責任,四個裝車的工人負次要責任。
馮寶升作為前川林場的書記,那車柴火又是給他家送的,所以這次的事情,馮寶升也難辭其咎。
在調查的過程中,也不知道是誰嘴快,就把馮寶升執意要辦開山慶典的事兒也說了出去。
調查組一聽,這還了得?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敢捅咕這些事兒?
於是,調查組回到局裡彙報的時候,就把這事兒也一起說了。
局裡這些領導一聽,臉都綠了,“胡鬨,這純粹是胡鬨。
馮寶升作為林場書記,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把調查結果整理出來,我要向上級領導反應。”
趙永勝氣的一拍桌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道。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也彆管什麼過年不過年了,鬆江河這邊立即就上報給省裡。
省廳那頭接到消息,也是震驚不已,當初安排馮寶升去基層的人,這回也頭疼起來。
這馮寶升到前川林場,一點兒成績沒出來,破爛事兒倒是弄了一大堆,就算有心再保他,都不知道從哪方麵入手了。
省裡開會討論,最終決定,免去馮寶升前川林場書記一職,先調回省裡,再行處理。
至於跟著馮寶升一起去前川林場的兩個拖拉機手,調回原本林場,降為清林工。
郭春生和趙慶利兩個工隊長,也沒落下,工隊長是當不成了,原本乾啥就還乾啥去吧。
司機老張,這次事故主要責任在他,經開會決定,予以行政開除,留用察看處分。
此事雖然與鄭先勇沒有直接關係,但他身為林場場長,安全生產意識不到位,也有一定責任,領導點名批評。
這個結果已經算不錯了,鄭先勇、趙立民等人都鬆了口氣,吃點兒掛落挨批評都沒啥,可彆把工作丟了就行。
“得,年前就這兩天,啥也彆折騰了,安安穩穩過年吧。
等著年後,看看領導怎麼安排,咋地也不能耽誤了咱山上的活啊。”
鄭先勇擺擺手,讓場部眾人都回家去歇著吧。
“哦,對了,關於處理結果,都少說話啊,彆讓人覺得咱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鄭先勇這人挺寬厚的,到這個時候了,還替旁人著想呢。
鄭先勇寬厚,不表示彆人也一樣啊。
這些人嘴上答應的挺好,出了場部,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開始瘋傳了。
盛家這邊,盛連成從山上下來了,一家人坐在炕上聊天呢。
“唉,我要是沒受傷就好了,這兩天還能上山去整點兒啥過年。”盛希平坐在炕上,跟父母念叨。
當時情況緊急,也顧不上彆的,盛希平隻覺得胳膊抬不起來,使不上力,所以就去衛生所找喬大夫看了。
等著擱家歇一晚上之後才發現,腿上、後背上都有淤青,一動彈就疼。
應該是通勤車側翻的時候,被撞的,隻是當時光顧著救人了,沒留意。
當人處在亢奮狀態的時候,痛感不明顯,等著休息之後緩過勁兒來,才能察覺到疼痛。
“可彆去了,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強。
你看看那幾家受傷重的,都在醫院陪著呢,今年這個年都沒法好好過。
你可消停點兒吧,彆讓我們操心。”盛連成還有張淑珍,齊聲說道。
“年咋地都好過,咱家還有些肉,玉江他們送來的,我還擱商店買了些,過年夠用了。
現在不是說讓養牲畜了麼?來年開春,就在咱家後院弄個豬窩,抓兩頭豬養活著。
我和你爸再去開點兒小片荒,咱種點兒苞米豆子啥的,多少添一些喂著,養大殺了吃。”
前些日子,廣播裡說了,以後政策放開,鼓勵個人養殖牲畜啥的。
張淑珍早就打算好了,過完年抓倆小豬仔,再養幾隻雞下蛋。
現在又讓撿小片荒種地了,林場周圍有不少地方呢,到時候劃拉點兒。
種上苞米豆子啥的,好的留著人吃,瞎瓤子苞米、豆莢皮啥的,就可以喂豬。
秋天勤快點兒,再上山撿點兒萫子啥的,喂豬都是好東西。
聽見母親說這些,盛希平忍不住就樂,“媽,你張羅這麼多,家裡能忙的開麼?
現如今可不是以前了,老二老三都不在家,咱家還有新華新宇倆崽子離不開人,你可彆整太多事情,忙不過來。”
盛連成和張淑珍歲數也不小了,還得照看倆孩子。
盛希平擔心家裡又是養豬養雞,又是種地的,忙不過來,累壞了爹媽。
“沒事兒,我們這才哪到哪啊?你看你爺你奶他們,都多大歲數了,不也是沒閒著麼?
歲數大了閒不住,有點兒營生乾,挺好的。”張淑珍擺擺手,她心裡有數。
正說話間,就聽見外頭一陣嘈雜的聲音,盛新華趴在窗台上往外一看,高興的就喊。“狗狗,狗狗。”
透過長了霜花的玻璃窗往外看,就見到幾條狗從外麵跑了進來,後頭還跟著倆人,不知道扛著什麼東西,進了院子。
“哎呦,是我大哥二哥送回來狗了。”
盛希平急忙起身就往外麵走,推門一看,正是劉玉江劉玉河哥倆扛著麻袋。
“希平,你咋樣啊?聽說你們林場咋還翻車了?傷了不少人?
我爹我娘都不放心,讓我們過來看看,順道把狗送回來,再給叔和嬸子送點兒過年的東西。”
劉玉江一見盛希平開門出來,忙問道。
盛希平回工隊乾活,從秋天就沒閒著,自然沒時間打獵。
這狗長時間不上山也不行,正好劉玉江劉玉河哥倆忙活完了農業隊的事,冬天在家閒著貓冬,就把盛家的狗借走了,帶著上山打獵去。
這眼看著要過年了,劉家哥倆不能再上山打獵,更何況也不能讓借來的狗在劉家過年。
所以就給送回來,順道再給盛家送點兒東西,過來看看盛家人。
“大哥、二哥,我沒啥事兒,就是胳膊掉了環兒,身上撞了幾下子,皮裡肉外的沒啥事兒。”
盛希平一聽,趕忙說道。
“大哥,二哥,趕緊進屋吧,狗不拴也沒事兒,它們回家了不亂跑。”
盛希平一邊說,一邊將劉家哥倆讓進屋來。
劉玉江劉玉河扛著麻袋進了屋,直接將麻袋放在廚房地上。
“嬸子,這裡頭是一些肉,還有大黃米、粘火勺、凍豆腐啥的,般般樣樣兒都有點兒,留著過年吃吧。”
正好張淑珍也從裡屋出來了,劉玉江忙說道。
“哎呀,你看看,前幾天剛往家裡送了不少肉,今兒又送來這些吃的。
你們哥倆上山打獵也不容易,光往這邊送啥啊?留著自家吃唄。”
張淑珍一看,地上兩個麻袋都裝了大半,裡頭不少東西,頓時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嬸兒,你還跟我們客氣啥?咱兩家要是還說這些,可就沒意思了。”劉玉江聞言就笑了。
張淑珍母子笑著將劉家哥倆讓到了裡屋,哥倆也沒客氣,直接脫鞋上炕坐著,跟盛家眾人聊天。
“弟妹,謝謝你啊,要不是看在你麵子上,王校長咋地也不能同意,讓我家老大來前川念書。”
劉玉江朝著周青嵐點點頭,笑道。
劉玉江家大小子劉強,今年虛歲八歲了,秋天的時候上一年級。
大堿場那邊也有小學,但是住戶少,兩年招生一次,而且鄉村小學的教學質量,根本就不行。
受盛家人影響,劉玉江兄弟特彆重視孩子教育這方麵。
他們覺得孩子留在大堿場念書,一個是今年不招生,得明年上學,耽誤時間。
另一個就是大堿場教學不行,而且沒有中學,過幾年還得去東崗念初中,太麻煩了。
所以,劉玉江就找了周青嵐,讓他幫個忙兒,跟前川中小學這頭商議商議,能不能來前川這頭上學。
按說呢,前川中小學屬於林業子弟校,隻招收森工子弟,不招收農業隊的孩子。
但是有周青嵐的麵子在,王校長沒猶豫,就直接同意了。
劉強秋天過來讀一年級,跟林場的孩子一個待遇,不需要另外再交什麼費用。
有周青嵐的麵子,學校老師對劉強都特彆關照,盛希泰還特地跟林場這些孩子說了,那是他小侄兒,誰也不許欺負。
放學的時候,老師一般會讓劉強在學校寫會兒作業,等盛希泰放學了過來接他,再把他送回大堿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