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的房間是從秦心卉那個房間隔出來的,小得隻能夠放下一張小床和小木桌,再多就放不下了。
她的房間裡沒有衣櫃,隻有一個箱籠。
她彎下腰把箱籠從床底下拉出來,箱籠並不大,卻依然沒能裝滿,加上秋冬的衣服,總共不過五六套。
他們一家都在單位工作,她自己每個月工資也有三十元,估計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她過得如此“寒酸”。
白榆從箱籠裡拿出一套換洗的衣服,一張發黃的照片隨著衣服被抖落下來。
她拿起照片一看,頓時怔住了。
那是她一周歲時拍的全家福,她穿得像個圓滾滾的紅饅頭,頭上還戴著一頂紅色的老虎帽,瞪大眼睛被奶奶抱在懷裡。
在奶奶旁邊站著兩個半大的小男孩,一個秀氣斯文,麵對著相機露出害羞靦腆的笑容,另外一個理著個小平頭,長得虎頭虎腦的,大大方方露出了兩顆奶凶奶凶的小虎牙。
那兩個小男孩分彆是她的大哥和二哥。
隻是“二哥”這個詞在這個家裡卻是個禁忌,它像一根紮在白家每個人心中的刺,每次提起都要痛一次。
在拍了那張照片不到一個月,她二哥就被拐子給拐走了,之後她爸用儘了所有人脈,跑壞了幾十雙鞋子,依然沒能把二哥給找回來。
當時二哥失蹤時是跟大哥在一起,大哥覺得是他沒有照顧好弟弟才會讓弟弟被人給拐走,為此很自責,原本就很安靜的性格變得更加沉悶,這也為他的抑鬱症落下了根基。
想到大哥後麵的下場,她更是心酸不已。
她在家裡年紀最小,卻是最早結婚的,她大哥沒結婚,但有個叫徐映之的未婚妻。
映之姐是個性格爽朗的姑娘,上輩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和大哥兩人吵架了,也就在那一晚,映之姐出事了。
映之姐失蹤後,大哥發動了很多人去尋找但都沒找到,等到半個月再找到時,映之姐已經變成了一具全身赤果的屍體。
由於這年代沒有監控,又找不到目擊證人,案子成了一樁懸案,映之姐的家人接受不了現實,覺得是大哥害死了映之姐,他們將大哥揍了一頓後,集結全族的力量對大哥的事業進行瘋狂地打擊。
大哥原本就對二哥的失蹤心懷內疚,映之姐的慘死更是給了他沉重的一擊,在一個蕭瑟的秋天早上,他用一條繩子結束了自己短暫的生命。
在自沙之前,大哥過來看她,當時她簡直不敢相信曾經高大挺拔的年輕人在短短的一年內變得骨瘦如柴,雙頰和眼睛深深凹陷進去,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髏般。
隻是那天他精神還不錯,安靜地囑咐她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當時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沒有意識到他是在交代後事,再見麵時,已經天人兩隔了。
大哥去世後,她爸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頭發全白了,這些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二哥,仿佛意識到自己時日無多一般,他更加頻繁地往外跑,可他畢竟不年輕了,不久後在一個早上突發心梗走了。
他走得那樣匆忙,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來,可能沒能找回小兒子,至死一雙眼睛無論如何都沒能闔上。
白榆斂下心中的酸楚,把那張全家福照片重新放回箱籠中。
現在映之姐還沒有出事,大哥和爸爸還健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身上黏糊糊的,她拿了套換洗的衣服去洗澡。
白家的房子有六十多平,三個房間帶一個小廚房,隻是上廁所和洗澡還得用公共的。
洗去一身的黏膩後,白榆才感覺整個人活過來。
再次經過客廳時已經沒了她媽的身影,秦心卉的房門也緊緊關著。
白榆沒有多想,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院子去晾曬,回來時才發現門口連秦心卉的鞋子都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