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裡,各地不是天災就是戰禍。
而天氣的冷熱也變得極不尋常,忽高忽低的。
比如今年的夏天,就熱得讓人恨不得多穿一雙草鞋,因為地麵被曬得發燙。
鹹陽宮裡,輕薄的帷幔、簾紗垂立在殿內。
竹席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同一片月夜下,嬴政此時正在對著奏章秉燭通宵。
趙高侍立在嬴政身邊,他穿著青色的宦袍,兩眉之間是三條豎直的紋路。
這一年他接連替秦王收下許多來自楚地的捷報。
光是太子的捷報都已經攢了一地。
眼看著太子的軍事能力,甚至都不亞於大王多年來辛辛苦苦栽培起來的軍功將臣。
趙高知道,太子的位置是無可替代了。
雖然太子對自己的態度,一向是模模糊糊。一下想要幫助王後對自己痛下殺手,不惜教唆王後栽贓陷害;一下又畏懼大王,唯恐對自己的太子之位有所不利。
可說到底,日後太子繼位,自己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趙高畢竟是聰明人,他知道這個時候最要緊的,那必須是重新贏得自己在大王麵前的信任。
燭台上,火焰一直在風中跳躍。
趙高上前蓋上燈罩,望著從殿外灑入殿內地板上的月光和燈盞的亮光交相輝映。
他看了一眼石刻,“大王,已至子時。大王該歇息了。”
“你先退下。”
趙高聞言,並沒有走,隻是侍立在一邊,靜靜地陪著嬴政。
眼尖的他發現,還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
他居然看到大王手中的奏疏上落款是太子。
扶蘇的意思很明確,他打完這一仗已經是不負重托;再打下去,恐怕難以勝任接下來的大戰。
扶蘇勸嬴政早早做下部署,選定可以領導全局的大將。
嬴政看著奏疏,陷入了沉思。
作為一個國家的太子,扶蘇的一舉一動,牽涉的都是未來秦國的社稷。
嬴政給扶蘇機會,是因為扶蘇能減輕他的壓力。
但是當他主動想著要回來,編造這麼多理由出來,放棄豐厚的軍功,可見他是深諳權力之道。
“扶蘇心中,始終是有我這個君父。不管在哪裡,始終都是以寡人為先。”
趙高在側聽著,自覺太子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又重一分。銅案拐角處,趙高將頭又低下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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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批複讓扶蘇回來的事情,也不知道被誰走漏了出去。
馮綰綰沒想到,嫁給太子不出一個月,他就外出。
這半年多,她夜夜獨守空房。
寬大敞亮的宮殿裡,看著明明站滿了人,可是卻連個同她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
夜深人靜時,她隻能望著明月,猜想太子今夜是在指揮作戰呢,還是在抱著他的今淑妹妹兩相依偎。
這個年紀,橫豎晚上是睡不著。
有時候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似有千萬隻螞蟻在爬。
晚上睡不著,白天起來也是病懨懨的。
入宮前,馮綰綰也是端莊典雅的大美人。半年過去,再美的花也要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