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房間,宋知落靠在門板上呆了好幾秒,才抬手碰了碰嘴唇。
唇瓣上的觸感依然溫熱,時刻提醒著她,就在剛剛發生了什麼。
她走到床邊坐下來,然後為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做起解釋。
“隻是個意外。”
“嗯。”
“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是誰遇到這種突發狀況,都會緊張的。”
“隻能怪他當時沒推開才會.......”
沒。
推開。
剛剛的衝擊一過,這會兒冷靜下來,她再一細想,忽然覺得沈清弦方才的反應有點奇怪。
雖然是她主動的,但按照劇情,這裡他分明應該推開她才對,剛剛他提前看過片段,而且以他倆的身高差,如果要避開完全是夠時間的。
怎麼會任由她......
難道他忘了江暮野會此時親下來?
宋知落腦子一片混亂,沒辦法想通任何事情,她蹬掉了鞋子,撲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條毛毛蟲,想睡一覺就不會那麼尷尬了。
閉上眼好一會兒,才想起晚上吃完東西,到現在還沒刷牙。
在繼續睡覺和刷牙之間糾結了許久,宋知落還是妥協地爬了起來。
門拉開一段縫隙,走廊裡沒人,客廳裡傳來不大不小的電視背景音,聽台詞不是她和顧澄的那部劇,應該是換了一個。
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人走動的動靜,從這兒去浴室,不路過客廳,隻要她不回頭,就不會與沙發上的人對視。
不會對視......不會對視......
默念了幾句,宋知落佯裝淡定地出了房間,向右轉,摸到浴室門時,宋知落如釋重負,擰開把手,飛快鑽了進去。
意外的是,裡邊竟是亮著的。
宋知落抬起頭,與剛剛脫完上衣準備洗澡的沈清弦四目相撞。
宋知落:“......”
沈清弦:“......”
宋知落表情看起來依然平靜,殊不知,內心正有個小人在瘋狂刨地。
您不是在客廳看電視麼???
您怎麼還玩閃現呢???
你不講武德。
可能沒想到自己剛脫完上衣,就有人闖了進來,沈清弦眯了眯眼:“來的還挺及時?”
這語氣就像是倆人提前約好,要在這見麵。
宋知落:“什麼?”
沈清弦意味不明地看著她,手上動作未停,偏頭咬住袖腕,用力往下一扯,直接將剩餘半條袖子拽下,語氣吊兒郎當:“剛親完,就想進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
宋知落還沒細想,就被他胸前的風光晃得迅速彆開眼,剛剛好不容易下去點的慌張感,此刻隨著血液迅速向上蔓延,她反將一軍,悶著聲道:“你洗澡怎麼不鎖門?”
沈清弦:“我以為你睡了。”
“誰說我睡了。”宋知落還在強撐,聲音卻不知不覺弱了下來。
沈清弦不介意幫她回憶,“不是你麼?”
“啊,那不知道是誰,剛剛親了我,就轉身說要睡了。”
“......”
沈清弦眨眨眼:“不知道還以為......”
停到這兒,他忽然不說話了。
宋知落喃喃著:“以為什麼?”
沈清弦腰間蠻勁,這會兒隻束著一條黑色皮帶,斜側肌狂野危險,勾出棱角分明的人魚線,兩條小臂虛扶在腰上,他聲音很輕,卻仿若細密的溫水砸在人的心上:“以為你在害羞。”
宋知落視線無處安放,依然彆著臉:“我沒
有。”
沈清弦噢了一聲。
聽不出他信還是不信,宋知落急著岔開話題:“那......就算我剛才想睡覺,但我還在這個屋子裡啊,隨時可能會出......”
用“出來”可能不夠嚴謹。
為了避免下次這種意外發生,宋知落故作嚴重地口吻提醒:“隨時也可能進來浴室。”
“進來做什麼?”沈清弦好笑道:“你不是洗過了嗎?”
兩人共處的浴室顯得有些悶。
男人眼神變得晦暗不明:“還想,再洗一次?”
他說這話時,表情泰然自若,沒絲毫不正經,卻有個不合時宜的畫麵在宋知落腦海中飛速滾過。
她抬睫。
曖昧感抽絲剝繭地在空氣中環繞。
沈清弦倒像沒覺得這話有任何歧義,看起來極為正直,反倒讓她覺得自己才是思想不純潔的那個。
宋知落啞然片刻,側身朝著流理台的方向,匆匆掃過一眼,快速抓起水池邊的牙具,就準備出去了:“我來刷牙的,你洗吧,我去廚房刷。”
誰知,下一刻又被男人的力道撈了回去。
今天各種意外疊在一起,宋知落平日外表下的冷淡平靜,也仿佛撕開一塊縫隙,像個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縮了縮脖子,自己都沒意識到聲音的慌張有多明顯:“你......做什麼?”
她頭發睡覺前習慣散開,這會兒柔順地垂到了腰際,眼睛瞪大了許多,素顏的唇瓣依然紅豔,就像上了妝。
沈清弦喉結輕輕滑動了下:“你拿東西前都不看嗎?”
被他這麼一提醒,宋知落才反應過來。
先前兩人去超市買了同款的洗漱用品,隻有牙刷顏色不同,而現在她手裡那個,是沈清弦的深灰色牙刷。
沈清弦替她拿起水台上的另一副用品,順帶拿過自己的,與她手中的交換回來。
宋知落沒敢繼續停留,匆匆道了聲謝,在這幾近難熬的氛圍下出了浴室。
直到廚房響起不大不小的流水聲。
再度關上門,沈清弦扯掉腰間的皮帶,搭到衣物架上,浴室不久前被用過,氤氳著潮氣,冬季揮發得慢,磨砂玻璃還凝著細小的水珠,水滴彙聚在一起,留下幾道模糊的印跡。
走進裡側的隔間,他視線落在淋浴間的地板,深色的防滑地麵上,印著一枚濕漉漉的小腳印。
沈清弦閉上眼,單手撐著牆麵站了會兒,將手柄打到藍色方向。
腦海中不可控地有許多畫麵升起。
方才難得泄露情緒的宋知落,讓沈清弦腦中浮現起很久之前,兩人第一次接觸時的場景。
高一下學期,期中考成績下來後,沈清弦就從家裡搬了出來,在學校後邊租了個公寓。
七中建在溪州老城區,從學校後巷穿過去,騎車不到十分鐘,溪州的中學都在這一塊,從學校操場翻過去就是幾所職高。
職高的人員雜,裡邊多數人都是進來混個畢業證,平時打架鬥毆的事件不少。
得知七中來了位家裡有錢還名氣很大的少爺後,這幫人沒事兒就喜歡在沈清弦回家的路上找點小麻煩。
十來歲的男生,每個人手裡叼著煙,花襯衫,大喇叭褲,校服脫了呼呼在手裡甩著飛,專等在黑黢黢路燈壞了的小胡同裡。
沈清弦平時不喜歡動手。
一是他懶。
二是因為,他對許多人和事都沒什麼想要了解的**,所以從小,沈清弦看人的眼睛都很冷漠,總給人一種不可觸摸的邊界感。
少年生的高大,垂眼看過來的時候,這種高高在上的漠視感更為強烈,每每激得對方咿咿呀呀誓要跟他決一死戰。
這事兒遇
到一兩回,他都是無視,但天天遇到,就有點煩了。
十七八歲的少年,眸子中的戾氣很快被點燃。
和那些聲勢大雨點小、要過路費的小混混不同,沈清弦五歲開始,就被送進拳道館,從小到大黃白黑帶練出來的,校服底下,一身肌肉爆發出來的力道更是驚人,沒過幾招,那群小混混就哎哎喲喲倒下來一片。
麻煩一次解決。
唯一的不幸,是自行車在那場架裡遭了殃,但沈清弦也懶得拖去修理店折騰,乾脆放學後走路回去。
也是那段時間,沈清弦發現從學校出來,背後一直有人跟著他。
瘦瘦小小的身影,探頭探腦的,與他隔著十來米的距離,似乎是個女孩子。
學校喜歡跟在沈清弦身後的女生,通常目的就隻有一個。
隻是這個“追求者”有點不同。女孩子走路小心翼翼,不會往前,好像壓根不打算讓他發現,直到他進了公寓,再自己默默回去,每天如此。
就像是悄悄送他回家。
所幸也沒打擾他的意思,沈清弦沒管,就這麼持續了兩個多禮拜。
某個周五放學後,在必經的那個胡同裡,他又碰到了之前那群混混,隻是這回,對方隻來了一個人,意思是要跟他一對一。
沈清弦瞥了一眼,直接走過。
這男生上回被沈清弦一腳踹暈了過去,外號叫“胖哥”,可能是覺得沒麵子,加上喝了點酒,壯了膽,等沈清弦走過後,他握著拳,想趁其不備,就要生撲上去。
胡同裡光線暗,但那麼大個影子還是很明顯,沈清弦回身格擋時,下一秒,卻直接被衝出來的一團軟物用力抱住。
少年身型一僵。
對麵那胖哥也是一愣,壓根沒料到半路還殺出個程咬金,而且還快他一步。
自己上次被踹暈就算了,難道偷襲都被人捷足先登?
胖哥氣悶看過去,卻發現撲在沈清弦身上的人,好像不是來揍他的,那一小團人影用背擋在了沈清弦的前麵,身上校服異常寬大,藍白色衣角垂到了腿根,手臂圈緊少年腰際。
整個人還顫得不行。
胖哥拳頭卡在半空中,頓了幾秒,揮也不是,不揮也不是。
直到對上少年陰鷙的目光,才從方才的醉意中回過神來,這下酒直接醒了一半,很識趣地消失在巷子中。
半分鐘後,沈清弦才把人從身上扒下來。
剛剛想替他擋架的小姑娘,不知道人已經走了,閉著眼還想再抱回去,就被沈清弦揪著校服領子提溜到一旁。
她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隻有他們兩個時,還有點納悶:“人呢?”
胡同裡麵隻有稀薄的月光,沈清弦看不清她的臉,語氣冰冷:“你剛剛在乾嗎?”
對方頭垂著,像被抓包後有些無措:“我......在......在保護你。”
“保護我?”
小姑娘點點頭。
沈清弦瞬間發覺這姑娘吸引自己注意的方式還挺新潮。
跟了自己大半個月,就為了在今天英雄救美?
隻是這“英雄”,是不是忒矮了點兒。
拎起來跟隻兔子似的,身上也沒幾兩肉,要是那個男的沒喝醉,或者拳頭出得再快點,可能就真砸到她身上了。
少年撿起剛才被她撞掉的書包:“不好意思,我對你這款不感興趣。”
聽他這麼說,她顯然愣了愣,接著著急地說:“我不是......我沒有,你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