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宋知落也還沒有睡意,原本今晚就打算陪在他旁邊的,現在看到這些話時,也有些放心不下。
沈清弦住的這間是私立醫院最大的病房,病床一個人躺上去稍寬,但兩個人又有點擠,宋知落側過身,與他靠在一張枕頭上,兩人的膝蓋彎著,挨在一起。
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宋知落沒忍住笑,伸手去遮他的眼:“閉眼睡覺。”
“乖。”
手腕卻輕鬆被他掌心抓住,沈清弦:“拿我當小孩兒了。”
“你不是嘛?”她眼神挺驚奇地眨了眨:“小孩子才怕鬼故事。”
沈清弦輕嗯一聲,沒否認,呼吸不疾不徐地往前湊,在快要碰到什麼時,鼻子極輕地與她的鼻尖蹭了下,而後視線輕抬,對上她的眼:“小孩子還想被人抱著睡。”
“能滿足嗎。”
宋知落眼瞳微微晃動,感覺心尖兒被他撓了一下。
兩秒之後,就著這個距離,像是以禮還禮,她微仰起頭,也用鼻子碰了下他,氣息很淺,但又沒完全碰上去。
這動作有形無形的,像是誘引他親下來,當她動作退回後,跟隨她姿勢,沈清弦視線下滑,濃長的睫毛垂下,目光剛好落在她唇邊。
帶著極為明顯的預兆。
成年人循序漸進的呼吸追逐,在夜晚裡格外惹得人心跳加速。
宋知落手腕向上抬,觸碰他脖頸時,微微驚住,那裡滾燙的不行,在往上,臉上也燒的厲害。
“你發燒了。”
“嗯,”他隨意應著,毛茸茸的腦袋埋進她頸窩,唇瓣的熱度砸了下來,輕咬她的鎖骨,音線連著啞意,又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我燒得厲害。”
“你幫我治。”
想起他開玩笑說的親吻能治病,隻當他在說情話,宋知落悸動的心跳此刻全被擔憂占據,語氣有些不安:“我去叫醫生。”
“你抱抱。”
感覺她要離開,沈清弦不肯放開手,呼吸壓著她,似有些輕顫:“好冷......”
宋知落安撫他的後脊,像在對待找她討愛的小孩子,接下來的吻,就像是哄。
洗胃後的炎症因子增高,醫生說這也是正常現象,等值班醫生走後,吃了退燒和消炎藥,藥物有嗜睡性,這回沈清弦沒多久就閉上眼睡著了。
白天陸北和李盛一直忙著接聽電話,因為沈清弦住院,接下來工作上的事要重新溝通安排,還有些同行好友打來電話問情況的,出事後到現在,電話就沒斷過,那群在北市的哥們想來探病都被他們攔住了,媒體也一直想要跟進最新情況。
忙完手頭的事,陸北這才往病房內瞅了一眼,暫時鬆了口氣:“總算是睡了。”
李盛困得眼皮直打架,呆呆地打了個哈欠:“咱老大什麼時候這麼纏人了,他以前是這樣嗎?生個病還要人陪著,還是我認識的弦哥嗎?”
兩個助理靠著醫院走廊的窗,隔著門上的玻璃,陸北看了眼還在病床邊陪著的宋知落:“你懂什麼,這就跟你小時候摔了一跤,身邊沒親近的人,你自己就會爬起來,反而看到親昵的人,就撒嬌打滾想要抱,不是一個道理?”
“噢!”李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轉頭看向陸北:“你想說,小宋老師其實很像弦哥的父母?”
陸北:“......”
“咋了,”李盛皺眉道:“你眼睛出問題啦?”
“我眼睛沒問題。”
李盛:“那你白我一眼什麼意思?”
陸北無語:“上帝把智慧灑滿人間,怎麼就單獨給你李盛打了把傘呢?”
“......”
李盛哼了一聲
:“打毛線傘?有本事你說直白點!”
陸北:“直白點,就是你的智商跟郝穹差不多。”
這回李盛聽懂了:“我靠!你罵我是傻逼?!”
此時,遠在幾十裡外的郝穹突然半夜從床上坐起,打了個噴嚏,然後昏睡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弦的經紀人江霆風風風火火趕來了醫院。
昨天他在外地應酬,可想而知手機也被各路媒體打爆了,得知這事後連夜讓司機開車把他送了回來,看過沈清弦的病情,確定沒出太大問題後,江霆風又把陸北單獨拉出去,仔細交待了一通。
他隻是略感驚奇。
上回沈清弦拍《逃殺者》時,因威亞失誤受了傷,當時這小子拄著單拐就吵著出院,後來江霆風拗不過他,隻好請了兩個高級護工在家看著,怎麼這回老老實實肯住院了?
說話期間,就看見了從電梯出來的宋知落。
宋知落穿著一件清爽的純色衛衣,淺色牛仔長褲,腿型纖細,手裡正拿著幾份化驗單,看到江霆風後,她彎了下唇,主動打了招呼。
江霆風在這圈子裡一直有金牌經紀人的稱號,在生意場上八麵玲瓏,是個很有手段的笑麵虎,手裡帶的幾位藝人都是當今圈內的當紅頂流,兩人站在醫院走廊上聊了幾句,江霆風之前和宋知落接觸不多,隻以經紀人的身份表示感謝:“辛苦宋小姐了,阿弦這小子脾氣倔,又不喜歡住院,接下來還有工作的話,宋小姐可以去忙,我來找人看著他。”
宋知落正想說不會,他還挺乖的。
這時,江霆風手機震了震,他瞥了眼來電,暫時沒空理會,直接抬步走進病房。
江霆風做事雷厲風行慣了,見這小子狀態恢複了不少,就開始提目前這事件處理的進度以及節目組那邊準備的預案。
宋知落將化驗單拿去,擱在沈清弦床頭櫃上,然後倒了杯溫開水給他。
正在聊工作的江霆風又看了眼宋知落,鄭重地拍了拍沈清弦的肩:“阿弦,我找個護工,然後我留下來照顧你,先讓宋小姐回去工作。”
江霆風對自己的藝人很了解,沈清弦這狼崽子不好對付,他有時候都隻能小心翼翼地順毛摸,摸得不好遭罪的還是自己,先前的護工都反應這少爺很難伺候,心情不爽起來誰也不理。
“我不要護工,”江霆風正掏出手機準備撥電話,再看過去,他眯了眯眼,穿著病號服的頂流男明星扯著宋知落的袖子,蒼白的臉色,可憐兮兮地對她說:“要你陪我,我經紀人平時對我好凶,他請的護工也是,你走了他們會欺負我的。”
江霆風:“???”
這位平時在娛樂圈叱吒多年的金牌經紀人,此刻覺得自己眼睛指不定是出了毛病,好像進了什麼了不乾不淨的東西,甚至感覺沈清弦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一條尾巴,毛茸茸的好大一條,誠不欺我地當著他的麵在搖。
江霆風:“......”
宋知落柔聲地摸他的頭:“很凶嘛?”
“嗯。”
江霆風額角一抽,瞅著小狼崽子抽空朝他方向看了一眼:“我每次看見他就害怕。”
此刻江霆風內心:我有句你他媽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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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弦在醫院多住了一天半後,醫生又做了次檢查,之後繼續吃藥,然後注意飲食就沒什麼問題了,正好《戀戀星動》的編導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回去同居小屋,兩人商量了下,打算下午一起回去。
沈清弦身體底子好,除了要多吃幾天流食外,其他沒什麼不適的地方,隻是還要多休息。
回去前,沈清弦陪宋知落到她之前住的公寓拿點東西。
到達公寓的時間剛好接近飯點,這裡平時有鐘點工定期來
打理,和離開之前沒什麼變化。
想起醫生說的,這段時間他的三餐要定時,宋知落問:“我們要不要先弄點吃的再過去。”
“你想吃什麼?”說話期間,沈清弦抬腿走進她家廚房,下一秒,就被宋知落拽了回來,將他帶去沙發上坐好。
“我來,你坐著吧,客人。”宋知落拍了拍他的頭。
注意到她又像哄小孩兒似的,沈清弦順勢抓住她手腕,往回扯:“那你想怎麼招待我,主人。”
主人兩字惹得她耳尖一麻,瞬間回憶起了上次他扮她助理的遭遇,她舔舔唇道:“煮粥,你現在的胃隻能吃流食。”
沈清弦目光挪到她下巴尖,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不吃粥行不行。”
“那你想吃什麼?”
說完這話,才察覺到他視線稍朝上偏移了些,定格兩秒,落在她唇角,帶了幾分危險的情緒,仿佛在暗示。
宋知落將視線收回,輕咳了下,當沒看見,從他身上起來:“你現在隻能吃粥,要乖乖尊重醫囑。”
粥煮的軟爛要費點時間,趁著等待期間,她用軟件挑選了一些新鮮的時蔬,在下單時多買了幾樣,正好下午回同居小屋也可以帶過去。
沈清弦:“我忽然想起個事,等下我也得回趟家。”
“怎麼了?”
“拿點東西。”
宋知落點頭:“那吃完飯就去你那兒?”
“行。”
因為沈清弦生病,弄得比較清淡,吃完午飯後,宋知落拿了些衣服,隨後從櫃子裡翻出個置物箱。
看起來不輕,沈清弦順手接過來:“裝的什麼?”
“以前的一些東西,”宋知落瞧他:“還有隻小熊。”
“小熊?”
沈清弦稍楞,似是回憶起來:“高三我送你那隻?”
宋知落輕輕嗯了聲。
這盒子裡大部分是宋知落以前上學時保留的物件,包括沈清弦送給她的那隻小熊,這些年她搬過好幾次家,不少東西丟了又扔,許多東西都不見了,隻有這箱子保留了下來。
兩人說了幾句,沈清弦先出門按電梯,宋知落換好鞋子出來,走到樓下時,她腳步忽然停住,愣神道:“沈清弦。”
“嗯,怎麼?”
宋知落:“我忘記有沒有鎖門了。”
她站在原地拚命回憶了下,但腦子裡完全沒有把門拉上這個舉動:“你等我會兒,我上去再檢查一下。”
“沒事,我上去吧。”
宋知落看了眼他手裡的箱子:“你在車裡等我就行。”
等宋知落又急匆匆跑回家門口時,發現門是鎖著的,她伸手拉了拉,確定自己關好了門,這才吐了口氣,按了電梯的下行鍵,等待的功夫,她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門口的鞋櫃上,這東西擱在這兒有段時間了,不知道是不是哪家鄰居沒用的,一時間忘記清理。
正好電梯到了,她沒多想,匆匆走了進去。
上車後,沈清弦卻沒急著發動車子,視線又透過後視鏡觀察了會兒。
宋知落係好了安全帶,注意到他這舉動,問道:“你看什麼呢?”
沈清弦忽然問:“你住這地方,除了經紀人和助理,還有誰知道?”
“還有我家裡的一些人,怎麼了?”
沈清弦想了下,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視頻:“可能最近私生那事兒,我比較敏感,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地點正是她家公寓樓下,視頻中的女人一頭烏黑亮麗的卷發,穿著看起來珠光寶氣,雖然戴了墨鏡,但宋知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曲素梅。
“是我媽,”她遲疑道:“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你剛剛上去的
時候,她正好在這附近。”
宋知落往車窗外瞅了一眼,那裡已經沒看到人影,注意到她神色,沈清弦把手機收起,沉默片刻,問她:“要我做點什麼嗎?”
宋知落想了下,搖了搖頭:“不用管她,我們平時也不怎麼聯係,她最近很少來找我。”
這段時間曲素梅隻偶爾發過來幾個消息,隻是有點奇怪,這幾個月除了工作,她都住在同居小屋,鮮少來這邊,曲素梅怎麼知道她今天會回來的。
沈清弦捏了捏她指尖,安撫道:“有什麼事和我說,在你男朋友這兒,我永遠向著你。”
宋知落抬眼看著他,回握了下他的手,隻感覺心臟某個部位的缺口,絲絲縷縷被他包裹起來,也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也有了自己的盾牌和保護傘。
車子發動後,宋知落想了想,其實曲素梅每次來找她,無非兩件事,要麼因為陸廣成那一大家子,要麼是為了她自己。
但無論是因為什麼來的,宋知落都不想摻和,就當不知道吧。
路上,沈清弦注意著她失神的表情,等進屋後,他將她牽去沙發,將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掐了下她的臉蛋,力道不輕不重:“在想什麼呢,和我說說。”
宋知落垂下眼,抿了抿唇,慢慢說道:“八歲的時候,我爸爸不在了,我住在了我繼父家裡,我和他們一家關係都不太好,現在也是,我一直很想擺脫那個家庭。”
小姑娘輕輕吸了下鼻子,聲音很低地喊他:“沈清弦。”
沈清弦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說,我聽著呢。”
“我不喜歡他們,一點都不喜歡。”
她的語氣很平,睫毛始終垂著,輕輕咬了下唇:“我已經沒有家人了。”
沈清弦低頭看著她。
在上學時,她從來沒提過家裡發生的事,在學校遭遇其他同學不公平的對待,當時的宋晚也都是選擇沉默。
好像是從小種在骨子裡的不被重視和不被偏愛,讓她潛移默化地認為自己什麼都不好,也沒資格去爭取最好的,在那個女孩子張揚著該笑的年紀,她總愛低著頭走路,連彆人丟給她一件校服,她都能默默跟在他身後,報恩似的說要保護他,隻是給了她一點點善意,她就覺得得到了天大的恩賜,需要乘以百倍的還回去。
他無法想象那個從小被帶到陌生人家裡,要學會看人眼色生活的小姑娘,是怎麼一步步熬過來的,忍受了多少委屈,才讓她被欺負時連哭泣的聲音都沒有。
不知多久,宋知落感覺到,有一片溫熱而柔軟的觸感落在她額頭上,像是想挪走她的不安,沈清弦喉結滾了滾,忍住聲音裡的顫意:“你有我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我也有你了。”
宋知落唇線微抿:“謝謝你還肯要我。”
“嗯?”他眼睛稍眯了下,將眼底的情緒藏起:“你怎麼還搶人台詞啊。”
她的注意力隨著男人偏寵的笑意移走:“啊?”
“發現了沒?”
宋知落抬眼,話裡帶著輕微的鼻音:“發現什麼?”
他將她指尖在手心裡玩弄著,隨後低頭親了親:“我也沒你想的那麼完美,”
沈清弦寬熱的掌心插進她的手,與她十指相貼,“我這人固執的很,你抓了我的手,這輩子都彆想鬆開,現在你還敢要我麼?”
不知怎地,她忽然很想逗逗他:“那我這會兒迷途知返還來得及不?”
停頓須臾,他笑:“來不及了。”
這話像是給她答複,卻帶著一股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