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杜愚第三次進入西夏笛的夢境時,他已經能嫻熟的主宰這一方世界了。
“她,祝英台。”巨人杜愚屹立於天地間,一手前送。
不遠處的一朵白雲,真的猶如棉花糖一般,被捏出了一個女子的形象。
而在巨人杜愚的身旁,還佇立著一名巨大少女。
她按照杜愚剛剛教導的旋律,繼續吹奏著玉笛,而那一雙虛幻的眼睛,則是遙望著天邊的雲朵。
這是兩人的約定,他教導她笛曲、為她講述曲子背後的故事。
作為回報,西夏笛會講述自己的故事。
“她美麗聰穎,喜愛吟詩讀書,隻是當時社會不允許女子外出拋頭露麵,她就隻能女扮男裝,外出求學。”
巨人杜愚大手一揮,白雲上的女子已然裝扮成男子模樣,與此同時,一名男子出現在雲朵的另一端。
“他叫梁山伯,二人在求學途中相遇,一見如故,結伴而行。”
笛女靜靜的看著雲朵上的兩道人影,看著二人愈發的接近。
白日同窗共讀,夜晚同床共枕。
笛女聽著娓娓道來的故事,看著白雲上的人影離合。
結緣結怨,相知相伴,相愛相許,相誤相逼......
一則浪漫的、卻也曲折淒美的故事,在雲朵的幻化以及杜愚的講述中,最終來到尾聲。
“梁山伯提親不成,憂鬱成疾,最終鬱鬱而終。”
“聞得噩耗,祝英台誓以身殉。她被迫嫁入馬家的那一天,執意從南山經過,去梁山伯墓前祭奠。”
白色雲朵之上,一雙人影,已然變成了一人一墓。
墓前的新娘哀傷欲絕,忽有風雨大作,狂風陣陣,墳墓忽然撕裂,墓前哀慟的女子毫不猶豫,隻身投入其中。
笛音,在這一刻悄然消失。
笛女站在杜愚身側,仰望著天邊的雲朵,忘記了吹奏。
杜愚同樣遙望著雲朵,風雨漸漸停歇,天地間一片寂靜。
驀的,墳墓中竟飛出了一對蝴蝶。
在杜愚講述的這一則故事裡,一切人物、車馬皆由白雲所幻化,就像是棉花糖捏出了一個個形狀。
偏偏這一對兒蝴蝶,是絢麗的夢舞炎蝶。
在陽光的照耀下,它們灑下了星星點點。
翩躚起舞,形影相隨......
笛女滿是傷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笑意。
那一雙巨大的眼眸,遙望著漸漸飛遠的蝴蝶,久久沒有動作。
緩緩的,她再次閉上雙眼,將長笛抵在唇邊。
悠揚婉轉的笛音再度響起,送彆這一對兒相愛相殉的人。
而這一次,她唇間吹響的《梁祝》,不再隻是單純的曲調,而是一個故事。
一個動人的、淒美的故事。
同一時間,西夏公園內。
程峰微微睜大雙眼,楊青青更是內心悸動。
她沒聽過什麼故事,事實上,她一直靜靜的站在這裡,守護著杜愚。
但這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笛音,徹底將她籠罩進了西夏笛的情緒裡。
遠遠的,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來,穿過街道,站在了草坪邊緣。
他目光呆滯,形若人偶,怔怔站在原地,仰望著巨大器靈。
關於付劍州前往西夏公園的事,無論是李夢楠和林詩唯,還是西夏鎮駐守的士兵,都已經彙報給程峰、楊青青二人了。
在程峰的授意下,眾人並未阻止付劍州前來。
看到付劍州的狀態,程峰深深的歎了口氣,相比於其他入夢的人,這是三個月以來,第一個被笛音操控的人。
想來,西夏笛這一項目,今日便會有分曉吧。
楊青青遠望著弟子,心中也不免有些擔憂,她關注半晌,又看向前方。
少女裙邊的杜愚,依舊軟躺在地,沉浸在夢鄉之中。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關於發生了什麼,杜愚也不甚知曉。
由他主宰的夢境突然一陣幻化,藍天白雲之下,是一座靜謐的小鎮。
江南水鄉?
杜愚的麵前,是一個古香古色的府邸。
在他的身後,是一條小型運河。遠處的石拱橋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石橋之下,正有船家撐著竹竿,劃著小小舟船,漸漸流向遠方。
“呯!”
麵前的府邸大門突然開啟,一名青年被扔了出來,重重砸在石板路上。
陣陣驚呼聲中,街上的人們紛紛四散開。
“滾,這是最後一次!彆逼我打斷你的腿!”大門前,幾個家丁樣貌的人走了出來,麵色不善,盯著趴倒在地的青年。
由於夢境中的人影都很虛幻,杜愚看不清青年的樣貌,卻能感受到他的疼痛。
青年恐怕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爬起來的動作都很吃力,身體稍稍顫抖著,抬頭看向府門。
一時間,街上的人們議論紛紛。
似是對這樣的欺淩行為很是不滿,但人們卻也隻是小聲議論,更沒有人貿然出頭。
“嗚嗚~嗚~”
一陣嗚咽聲從宅院中傳來,緊接著,一隻狼湖犬被狠狠丟了出來。
“咚”的一身悶響!
小小狼湖犬重重砸在石板路上,叫聲很是淒慘。
青年手腳並用,急忙向前爬去,一把抱住了狼湖犬。
也就是在這一刻,街上一片寂靜。
議論聲消失不見,連隱隱的指責聲也統統消失。
杜愚驚愕的發現,自從青年抱住狼湖犬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態度都改變了。
從同情,到厭惡!
“禦妖者,他竟然是個禦妖者?”
“的確該打,怎麼會有這種人!怎麼會有人願意和妖獸作伴......”
“叛徒!真是賤到家了!”一連串的咒罵聲不絕於耳。
杜愚傻站在原處,看著義憤填膺的人,感受著人們的惡意與怒火。
為什麼?
為什麼人們如此厭惡狼湖犬,甚至將禦妖者稱為賤人?
為......
杜愚猛然驚醒,想起了數月之前,青師曾說過的話語。
在神靈之樹尚未枯萎之前,人族崇尚禦靈。
而一切禦妖者,皆被人們認為是偏門左道。
尤其是在人族與獸族激烈交戰的幾百年間,人族與獸族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
在這樣的大背景環境下,眼前這位青年,就是在與敵人為伍,甚至是在庇護敵人。
“我是正統的禦妖者!是禦妖學堂的人!”
“滾,最後一遍。”為首家丁上前一步,手中竟召喚出了一道小型龍卷風,於掌心中極速旋轉。
風靈技·碎風切!
“你......”青年抱著小小狼湖犬,還要再反駁,卻是看到了什麼。
杜愚抬眼望去,目光掠過家丁的身側,看到深宅大院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拄著拐杖,默默佇立。
而高大身影的側後方,有一道少女的窈窕身影,正遠遠望著門外。
她的手中,還拾著一支精美的白玉笛。
她的麵容模糊不清,杜愚卻能通過她稍稍垂首的動作,讀懂她的愧疚情緒。
呼~
日月流轉,畫麵像是快進一般。
深夜裡,杜愚又看到了那名青年。
他抱著已經長大了些許的狼湖犬,悄悄爬上宅院圍牆,俯身向牆內的人訴說著什麼。
“嚶~”狼湖犬小聲嚶嚀著,帶著特有的撒嬌聲音,在青年的懷裡不斷掙紮。
最終,它也被青年握在手裡,送下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