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答哈和葛多介,這兩個隸屬於兀狄哈嫌真部的頭人興許在曆史並不算出名,但如果說出他們所做的事跡,那恐怕足以讓愛新覺羅一家子恨得咬牙切齒。
其實他們也很無辜,事情的起源是三萬衛歸化女真人楊木答兀叛逃,隨後屢次劫掠遼東,引起了明軍的搜捕。
在搜捕中,楊木答兀出兵襲擊小股明朝官兵。
愛新覺羅猛哥帖木兒當時任職大明建州左衛都指揮使,楊木答兀為了鞏固自己在阿木河地區的統治地位,因此引誘兀狄哈嫌真部首領的弗答哈和葛多介前往建州左衛劫掠,並在戰鬥中殺死猛哥帖木兒與其長子阿古等人。
戰爭結束後,愛新覺羅家族隻有被漢人稱為董山的充善與褚晏、不花禿等人率領部眾存活下來。
此後七年,他們不斷遭受兀狄哈嫌真部的劫掠,最終在正統五年舉族遷移察喇禿山投靠建州衛指揮使李滿住。
抵達當地後,李滿住代二人表大明,同時由於董山、凡察爭衛印,大明朝廷又增設建州右衛,自此形成建州三衛。
土木堡事件發生後,蒙古人屠戮親近大明的六城之地女真人,隨後控製李滿住。
李滿住隨即與董山等人開始劫掠遼東邊疆,東侵朝鮮義州,縱兵十餘年,屠殺大明、朝鮮邊民十餘萬,最後在成化三年與李滿住一同被明軍剿殺……
不得不說,如果沒有弗答哈和葛多介,老奴一家恐怕會一直在阿木河地區呆著。
想到這裡,朱高煦看著弗答哈和葛多介居然有種想笑的衝動,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和老奴家的仇人見麵。
“你們有多少毛皮?”
朱高煦手肘撐在腿,坐姿大馬金刀,野性十足。
“有很多,我們想要換糧食回去,還有鐵鍋。”
弗答哈似乎是主事人,他開口說著自己的交易請求,亦失哈則是在朱高煦一旁充當翻譯。
隻是即便有亦失哈翻譯,朱高煦還是覺得很頭疼。
東海女真中尤其以冠名兀狄哈的部落最為原始,兀狄哈又稱野人,所以按照翻譯,弗答哈和葛多介應該是嫌真部的野人頭目。
他們隻知劫掠,亦或者毛皮互市,不太精通耕種,自然沒有六城之地的女真人有文化和學識。
因此從他們口中的“很多”中,朱高煦根本不知道他們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價值。
好在這種時候亦失哈總會站出來,以弗答哈和葛多介聽得懂的方法詢問他們毛皮的數量。
這一刻的朱高煦好似一個“文盲”般看著亦失哈和弗答哈他們聊了許久,最後亦失哈才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轉頭對朱高煦無奈道:
“他們說有足夠製作三百人衣服的毛皮,其中貂皮能做二十人衣服,熊皮兩件,虎皮一件,剩下鹿皮居多。”
“他們部落五千多人攢了三年,因為善出堡的阻礙一直沒能成功賣出去。”
亦失哈這邊解釋完,朱高煦也眼前一亮。
要知道東海女真人口中的“衣服”和漢人的衣服可不一樣,江南的毛皮衣服多以彰顯富貴為主,要說有多麼保暖,實際還不如棉衣來得實用些。
因此一件東海女真的毛皮衣服,起碼能做兩人份到三人份的江南貂衣。
按照他們二人的話,他們手的毛皮價值恐怕不會低於一萬貫。
這是一筆生意,但在這筆生意之後,朱高煦還看到了另一筆生意。
如今緊鄰鬆花江、黑龍江的海西女真諸部,他都可以通過六城之地的塔失來進行貿易,但對東海女真人他卻沒有太多辦法。
善出堡的額真雖然也能提供價值不菲的毛皮,但他終究會因為部落的仇怨而拒絕收貨。
朱高煦可不管他們這些部落的仇怨,他要的就是儘可能的做生意,把整個三萬衛以北的毛皮、人參收集到自己手裡,而後通過楊彬這條路子販賣江南,以此達到自給自足。
弗答哈他們的出現給了朱高煦一個切入兀狄哈的機會,弗答哈他們畢竟隻是兀狄哈人之中的一個部落,除了他們之外還有骨看兀狄哈、速平江兀狄哈、具州兀狄哈、火剌溫兀狄哈以及深處兀狄哈等野人諸部。
這些野人在東海女真人中也不討喜,畢竟沒有誰會喜歡一個喜歡劫掠的部落在自己周圍安家。
但是對於朱高煦來說,這些善於劫掠和狩獵的兀狄哈野人正是毛皮和人參的好捕手。
“殿下,這生意我們可以做,這兩個野人每張毛皮隻賣五鬥糧食。”
亦失哈給朱高煦帶來了一條好消息,不過此時朱高煦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因此他抬手示意亦失哈給自己翻譯,自己則是轉頭看向了心情忐忑的弗答哈二人。
麵對他們的忐忑,朱高煦也露出親善的笑容:“我這裡不拒絕任何生意,隻要你們不劫掠漢人,我可以和你們和平貿易。”
“這樣吧,日後伱們嫌真部的毛皮人參不管有多少我都能吃下,現吃現給糧食。”
朱高煦說完一直盯著弗答哈二人,亦失哈見狀也將他的原話傳達給二人,二人聽後麵麵相覷,最後以他們的方式對朱高煦行了漢人的跪禮。
見狀,朱高煦也看向亦失哈:“你告訴他們,我知道他們生活在東邊日子困苦,他們也不喜歡被人稱呼為兀狄哈,因此從今以後我可以準許他們掛渤海王府的旗幟,接受渤海王府的庇護。”
“日後他們所狩獵毛皮,我也不會像其它部落一樣壓價,其它部落和吉林城做生意是什麼價格,你們就是什麼價格。”
“不過如果你們劫掠了同樣掛著渤海王府旗幟的部落,那我就會取消你們互市的資格。”
朱高煦的話這樣說著,亦失哈聽後有些猶豫道:
“殿下,若是這樣轉述,恐怕日後他們會終日與狩獵為生,我們的糧食是一個問題……”
“糧食不用擔心。”朱高煦笑著打斷:“隻要皮毛管夠,你還擔心楊彬買不到糧食嗎?”
說著,朱高煦也說道:“我剛才的話,你也如數轉達善出堡及所有和我們做生意的女真部落,隻要他們願意,都可以掛渤海王府的旗幟來贏得庇護,誰入侵他們,我都會讓人為他們掠陣,找回場子。”
“不願意掛也沒事,生意還是照做,但他們若是出了事情,我不會為他們出頭。”
“另外你再告訴弗答哈,其它的兀狄哈野人部落若是也願意來做生意,就讓他們的頭人前來吉林城談生意。”
朱高煦自信滿滿,他要將東北地區的女真人以毛皮和糧食貿易的形式拴到一起,然後重點打擊那些不歸順的女真部落,從那些部落中獲取勞動力來加快三處礦山的開采速度。
隻要這些部落習慣了自己的庇護,到時候自己就可以從他們之中酌情抽丁來組建軍隊了。
朱高煦讓所有的兵卒讀書,就是為了讓他們日後管理女真夷丁做準備。
“渤海,萬歲……”
忽的,弗答哈兩人起身再度跪在了地,不停的對朱高煦叩首,口中說了一大串,但朱高煦隻聽懂了渤海和萬歲兩個詞。
對於萬歲這個詞,朱高煦已經有些免疫了,因為他來到吉林城後,很多百姓都對他說了這個詞,即便他已經糾正了,但外來的女真人也還是說著這個詞,他現在已經麻木了。
“殿下,他們感謝您,並承諾日後不會再以劫掠為生,同時想領取您的旗幟,然後定下互市的日子。”
亦失哈對朱高煦翻譯,同時也尷尬道:“殿下,您的旗幟還沒定下來呢……”
“額……”朱高煦語塞,他一直沒好要弄什麼旗幟,所以把這事情耽擱了下來,卻不想今日要用了卻發現沒有。
這麼想著,朱高煦隻能糊弄道:“你告訴他們,隨時都可以返回自己的部落帶著毛皮過來互市,至於旗幟就等到他們來互市再交給他們兩麵嶄新的,一麵高掛寨堡,一麵用來互市。”
“奴婢領命。”亦失哈望著朱高煦尷尬的模樣輕笑,轉頭對弗答哈二人轉達了朱高煦的話。
聞言的弗答哈他們再次對朱高煦叩頭,然後才在亦失哈的護衛帶領下下了炮台山。
瞧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朱高煦這才起身。
他看了一眼天空,判斷了一下時辰,隨後轉身再與亦失哈他們巡視了一些炮台山軍堡的糧倉和水倉。
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他這才與二人騎馬下了炮台山。
不多時,待他們回到到處都是工地的吉林城後,便馬不停蹄的返回了王府之中。
朱高煦帶著二人前往書房,由亦失哈研墨,而他自己出手繪畫了自己心中的渤海王府旗幟。
要說旗幟,誰也拚不過後世卷出來的大學生。
朱高煦前世就在網看過不少人繪畫的漢人旗幟,這其中大部分都是類似秦漢時期的紅底黑邊,中間添加諸如不同時期的龍鳳和日月等圖案。
對渤海王府的旌旗,朱高煦同樣選擇了紅底黑邊,中間則是選擇黑色的漢代四神朱雀。
他剛剛繪畫完,便對旁邊的亦失哈和林粟解釋道:“紅色為血,軍人要有血性,我渤海王府也是如此。”
“這青龍是漢代四神的朱雀,朱雀為火,而我大明立國為火。”
“末將懂了!”聽朱高煦這麼說,讀了兩個多月書的林粟拍案道:“這紅色是我們這群兵卒,朱雀為大明朝,那這黑邊應該就是殿下了吧?”
林粟恍然大悟的看向朱高煦,朱高煦有些語塞,那黑邊隻是他剽竊後世造型畫去的。
“倒不……”他正欲解釋,卻不想亦失哈看著那旌旗的黑邊笑道:
“黑色屬水,渤海又是水字,雙水相加為玄水,殿下這旌旗果然含義頗深……”
“不……”朱高煦還想說,卻被熱血頭的林粟打斷:“我這就讓下麵的人把這旌旗弄出來,把全軍的旌旗都換成這個,再多備些發給那些來尋求庇護的女真人。”
說罷,他不等朱高煦攔住,拿著這旌旗設計圖就興高采烈的離開了書房,亦失哈也在他走後向朱高煦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