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寅時六刻開始,直到卯時四刻天色微亮,朱高煦他們爭分奪秒的渡江。
即便這處淺灘隻有一裡的寬度,但對於這一千人,一千四百餘匹馬來說還是太過遙遠。
尤其是馬匹不比人,一個木筏可以乘坐十幾個人渡江,卻隻能支撐運送三匹馬。
馬匹嚴重拖累了渤海軍渡江速度,無奈之下朱高煦看向了傅讓:
“留五十個兄弟帶挽馬留在南岸,軍馬先渡江。”
“好!”兵貴神速,傅讓也知道今晚不可能全數渡江成功,眼看天色開始變亮,隨時有被發現的可能,他隻能同意了朱高煦的建議。
在兩人的配合下,四百六十七匹軍馬與赤驩被送到北岸,九百五十名兵卒也抵達北岸。
剩餘的五十名兵卒被朱高煦安排撤回南邊二十裡外的山坳,沒有消息不得救援。
很快,五十名兵卒用韁繩連接挽馬,牽著九百餘匹挽馬撤退。
“這些木筏怎麼辦?”
渡江過後的傅讓詢問朱高煦,朱高煦卻當著四周兵卒的目光直接說道:“全部推入鬆花江裡鑿沉!”
“鑿沉?!”傅讓略微詫異,他沒想到朱高煦居然有這種破釜沉舟的底氣。
不過他也隻是略微詫異,稍許之後便安排人將木筏推入鬆花江中,在所有鹿皮囊捅了一個口子,親眼看著它們飄向鬆花江中心後進水沉入江中。
眼看木筏被鑿沉,朱高煦開始許多士兵一樣,背負著自己的甲胄和軍糧、馬鞍,牽著自己的戰馬往北邊的山林中走去。
在離開前,朱高煦看了一眼江灘淩亂的江灘,伸手抓住了傅讓:“得留人把這痕跡清理才行。”
“痕跡?”傅讓回頭看了一眼淩亂的江灘,似乎覺得朱高煦有些過於警惕:
“這痕跡花不了多久就會被江水衝走,我們不用管。”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讓人背著大鍋一路衝刷江灘,把腳印都衝散。”朱高煦這次沒有讚同傅讓的話,而是執意要解決江灘的痕跡。
見狀,傅讓也沒有糾結,反而爽快的聽從了朱高煦的安排,最後末了歎了一口氣:“誰讓你才是渤海王。”
這話帶有幾分打趣,朱高煦聽後也不生氣,隨手錘了他一拳,差點把傅讓錘出白眼。
揉揉胸口,緩了口氣後,傅讓這才與朱高煦往林中走去。
他們休息的地方是一座被女真人稱為大黑山的山嶺之中。
延綿十餘裡的山嶺想要藏匿他們這區區不足千人簡直綽綽有餘。
傅讓為大軍找到了一個山坳,旁邊還有一個天然山洞。
朱高煦在抵達這裡後,本能的開始檢查四周,發現這裡確實不容易被發現後,這才找了一處空地躺了下來。
儘管閉著眼睛,但他腦中依舊盤算著如何以最小的代價取勝。
漸漸地他腦中有了想法,但相比這想法,身體的疲憊讓他昏沉的睡了過去。
時間流逝,臨戰場前,朱高煦夢到了前世的自己。
當時的他叫囂著若是打仗,自己會如何如何……
忽的,畫麵一轉,他突然出現在了戰場,子彈橫飛,他還來不及表現自己,便向後一仰,整個人栽倒在了泥濘的戰場。
“醒醒……”
夢境被傅讓的聲音打斷,朱高煦猛地睜開眼睛,傅讓則是用手在他額頭探了探:“還好沒有風寒……”
他語氣帶著幾分僥幸,朱高煦卻坐了起來。
四周秋風吹過,細看時四周已經徹底天亮,而他額頭被吹得有些涼意。
伸手試探,卻不想額頭出了不少冷汗,顯然是被剛才的夢境嚇到了。
“我還以為你生病了,不停冒汗。”
傅讓見朱高煦無事,也適當鬆了一口氣,倒是朱高煦胡亂擦了擦汗,就抬頭往天看去。
“彆看了,現在才是午時六刻了,你不過睡了兩個半時辰,再躺會吧。”
傅讓拍了拍他,隨後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躺下休息。
倒是朱高煦因為剛才的噩夢被嚇了一跳,因此困意全無。
他起身繞著營地走了一周,看到了躺在山林裡歪七扭八睡覺的兵卒。
巡視一圈,他往山坳深處走去,見到了正在山坳內埋頭吃草的軍馬群。
從中朱高煦找到了赤驩,喂了它兩把豆子和一壺水,任由它在自己身蹭了蹭。
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了營地,靜靜等待著夜幕降臨。
本來他以為戰鬥會在夜晚發生,但遠處跑來的一隊步塘中斷了他的猜想。
撿起石頭,他往傅讓身旁丟去,石頭砸在一旁的聲音立馬驚醒了傅讓和亦失哈、張純等人。
他們迷糊著睜開雙眼,下意識摸向了自己的兵器。
“殿下,卜顏寨堡開了堡東的寨門,從中抬出了不少小舟,似乎要往下遊走。”
小旗官來到朱高煦麵前作揖稟告,聞言的朱高煦思緒後反問:“有沒有看清有多少人?是舉寨堡遷移,還是隻出來了一部分人。”
“應該是一部分,距離太遠,兄弟們也看不出清。”小旗官局促著稟報。
“再去探,記錄他們的人數,尤其是男丁的數量。”
傅讓此時已經清醒,他對著小旗官下令,事後他突然察覺自己有些喧賓奪主,又連忙對朱高煦作揖,用了尊稱:“殿下,這老奴應該是聽到了遊的消息,以為我們的準備順江而下討伐他。”
“若是他真的這麼想,我們就不用奪城,而是可以在河穀設伏伏擊這老奴了!”
傅讓很激動,四周被吵醒的兵卒們得知事情經過後也臉露出笑意。
攻城,不管放在哪個時代,它都是收割進攻方兵卒生命最多的打仗方式。
如果西陽哈真的出走吉林城,那他們便不用攻城,而是可以在河穀與其交手了。
野戰,在場的任何一人都對渤海軍的野戰有著極致的自信。
“希望如此……”
朱高煦不太抱希望,因為他清楚西陽哈他們沒有那麼多船,不可能把卜顏寨堡裡的兩萬餘人儘數轉移。
他沒有打擊弟兄們,而是等待著消息傳回。
伴隨太陽西斜,待新一隊的步塘返回時已經是申時三刻,而朱高煦他們已經儘數準備好了,便是連甲胄都取來放在了身旁,隨時準備穿戴。
“殿下,隻是一部分人往下遊去,我們看了看,隊伍一裡長,最少有五千人,基本都是老弱婦孺,隻有七百多穿著皮甲的男丁。”
“他們帶著幾千頭牛馬羊群,兩千多輛牛馬車裝著用草蓋著的東西,水裡還有一百多艘二三丈的小舟,估計不是糧食就是其它值錢的玩意。”
小旗官說著這些東西的時候,雙眼幾乎在發光,似乎在詢問朱高煦要不要動手。
不止是他,便是旁邊聽著的張純、亦失哈等人都雙眼放光。
“高煦……”傅讓喊出了朱高煦的名字,顯然他也很不淡定,似乎忘記了這次作戰的目標是什麼。
對此,朱高煦不怪他們搖擺,因為即便是他也糾結了片刻。
幾千牛馬羊群和兩千牛馬車的糧食,這其中價值可以說不少於二十萬貫。
他朱高煦今年累死累活大半年才賺了十幾萬貫,現在突然就能憑空得到一年的收入,而且還有幾千牛馬羊群,如果不是朱高煦知道自己今年必須重創西陽哈,恐怕當下他已經忍不住動手了。
“放長線,釣大魚!”
朱高煦忍住了立馬動手的誘惑,因為他這次的目標是殺了西陽哈或者重創西陽哈,這樣他才能在明年放心的與大寧去討伐兀良哈三衛。
不過,肉到了嘴邊,不吃也不是他的性格。
“圍點打援……”
幾乎在一時間,朱高煦腦中出現了後世偉人的那本著作……圍城打援是殲敵的重要方法之一。
相比較硬著頭皮去攻城,把西陽哈主力從卜顏寨堡內吸引出來,而後擴大戰果才是當下最正確的辦法。
想到這裡,朱高煦咬牙看向那小旗官:“隊伍的行軍速度如何?”
“他們牲畜多,一刻鐘就走了三裡多,估計一個時辰能走二十七八裡。”
“二十七八裡……”聽到對方的速度,朱高煦看向傅讓:
“你帶六百人往下遊走十裡設伏,我帶剩下的人繼續在這裡。”
“你想……”傅讓畢竟是傅友德調教出來的,他立馬就想到了“攻其必救”的兵法,顯然朱高煦想要的不僅僅是牛馬牲畜,還有西陽哈的人頭。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知道時間緊迫:“張純!”
“到!”張純下意識回應,期待著看向傅讓,傅讓也咬牙道:“點齊五百步卒和一百騎兵!”
“是!”聽到傅讓的話,張純轉身便去安排,傅讓則是看向朱高煦,目光透露出幾分擔憂:“小心西陽哈的哨騎。”
“放心”朱高煦笑著示意他離去,傅讓卻看了一眼亦失哈:“亦掌印,你可得顧好殿下。”
“傅指揮使放心,我便是舍了這條命,也會護住殿下。”亦失哈挺起胸膛,雖不是男人,卻比尋常男人更為男人。
見亦失哈如此,傅讓拍了拍朱高煦雙肩,帶著沉重感轉身離去。
瞧著他離去的背影,朱高煦則是握住了自己腰間的那把厚重鐵鐧,目光掃視了留下的騎兵們。
“大丈夫立功,便在今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