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牛羊往北趕,所有人在帳中蹲守,一旦明軍甲騎前來,用弓箭麵突!”
兀良哈營壘處,當哈剌兀騎馬返回此處,他第一時間就是把牛羊往北趕,其次便命令在營兵馬準備設伏。
他們忙活許久,大量牛羊被二百普通胡兵驅趕往北方而去,最後剩下一千二百多胡兵。
等待了一刻鐘,脫魯忽察兒也帶著三千人抄近道返回了營壘。
在入營後,他立馬就猜到了哈剌兀的意圖,因此主動找到了哈剌兀。
“你是要設伏?我看那南兵不過幾百人,需要把我調回來嗎?”
脫魯忽察兒詢問哈剌兀,但此刻在大帳內坐著吃肉的哈剌兀卻不著急,而是丟出一把小刀示意他來吃。
脫魯忽察兒也沒有著急得到答案,因為此刻的他確實因為翻山加奇襲哈達嶺明軍西營而饑餓疲憊。
他坐下吃起了肉,那哈剌兀也順應解釋道:“這次出來的是數百甲騎,不然我也不會召你回來。”
“數百甲騎?”脫魯忽察兒愣了一下,緊接才頷首:“怪不得,不過就憑我們這點人,想要設伏數百甲騎也不容易。”
數百甲騎,這個概念或許不是特彆清晰,但如果橫向對比,這點數量可一點都不少。
能負甲者不一定能乘騎,能乘騎者不一定能負甲,即便能負甲騎射,也不一定能有載得動他們的馬匹。
哪怕是兀良哈這種放牧馬匹十數萬的部落,卻也因為豆料不足而不善養馬,尤其是養軍馬。
正因如此,搜刮整個兀良哈,甲騎也不過四百餘眾罷了,即便算另外兩部,也頂多湊出八百甲騎。
即便是哈剌溫山脈西邊的瓦剌和韃靼,也不敢說能拉出萬餘甲騎,而明軍甲騎更是隻有幾千。
這其中原因涉及經濟,瓦剌和韃靼有足夠的馬匹,但他們沒有穩定的豆田來培育軍馬。
大明有足夠的豆田,但他們沒有足夠的馬匹。
兀良哈的問題和瓦剌、韃靼一樣,所以他們手中甲騎並不多。
正因如此,脫魯忽察兒和哈剌兀才會對雞西堡明軍能拉出數百甲騎而驚訝。
數百甲騎,若是使用得當,那完全可以利用步卒鑿開敵陣,在步卒掩護下於萬軍之中衝殺。
哪怕是遼東都司,能拉出的甲騎也不足千人,這很難不讓脫魯忽察兒讓這批甲騎聯想到遼東都司。
“沒想到遼東那邊居然把這麼多甲騎放在吉林城,看來他們早就做好北征的打算了。”
“這次若不是我們先發製人,恐怕等肇州築城成功,我們就得麵臨遼東和北平的圍追堵截了。”
脫魯忽察兒將甲騎的來源歸到了遼東都司的身,畢竟他並不認為朱高煦能在這麼短時間拉出那麼多甲騎。
“所以設伏這支甲騎,足以重創遼東都司。”哈剌兀也不緊不慢的吃著肉,說著自己的想法。
對此,脫魯忽察兒的麵色也凝重起來:“需要我做什麼?”
見他認真,哈剌兀也放下刀,擦了擦嘴:“你率甲兵埋伏他,一旦他陣腳不穩,我率甲騎橫擊,你帶甲兵持槍將他們全殲!”
“好!”沒有任何問題,脫魯忽察兒直接答應下來。
聞言,哈剌兀也與他繼續吃肉,享受起這戰前的休整。
時間在流逝,一點一滴。
朱高煦也帶人牽馬步行緩步走了數裡,時不時停下休整。
由於身處敵軍回援路,他們沒有人敢脫甲,隻能這樣緩慢的趕赴兀良哈營壘。
此刻的他們不知道哈達嶺是否被攻陷,也不知道他們的蹤跡是否暴露。
他們隻知道一點,那就是如果搗營無法成功,那不管哈達嶺能否守住,渤海軍都將麵臨滅頂之災。
隻有搗營成功,焚毀兀良哈人的糧倉,放走牛羊馬匹,兀良哈才會因為缺糧而撤退,吉林之圍才能解除。
“加把勁,還有二裡地。”
朱高煦對身邊人招呼著,咬牙起身,繼續牽馬步行。
不知過去了多久,當他們前方的營壘火光越來越大時,朱高煦這才抬起了手:“準備繞營放火箭!”
“放火箭?”人群之中,許多兵卒麵麵相覷,一名百戶官不安的作揖道:
“殿下,我們均為甲騎,馬力不足,若是繞營放火箭,一旦馬力耗儘,恐怕難以突圍。”
“況且,我們不應該直取敵營嗎?放火箭恐胡兵有所防備。”
百戶官道出了所有人關心的一點,但朱高煦卻沉聲道:
“縱是你我也無法判斷敵營之中有兵馬幾何,若是胡兵營中兵馬甚眾,你我身陷囹圄,又當如何?”
朱高煦並不知道哈剌兀在設伏,他擔心的是早前撤離兀良哈營壘的那兩支隊伍。
白天兀良哈都擺出要撤退的陣仗了,可晚突然襲擊哈達嶺。
若是先前撤走的兩支兵馬也隻是虛晃一槍,那他們現在衝營豈不是要被萬人包圍?
五百甲騎是可以橫行一些戰場,但那是有步兵掩護兩翼的情況。
當下朱高煦他們隻有甲騎,且軍馬隻有一人一匹,萬一失陷營中,那便隻剩下追悔莫及。
他很惜命,更惜渤海軍所有兄弟的命,因此他不願意犯險。
隻有用火箭試探出營壘之中的兵馬數量,他才會決定是否衝營。
這是老朱奇襲橫山澗元軍的辦法,不過當時老朱是為了威嚇敵人,迫使元軍投降,而自己則是用來探查胡兵數量。
“馬!”
不等那百戶官再次詢問,朱高煦便翻身馬,雙重甲與兵器加朱高煦的體重,近三百斤的東西壓在身,饒是赤驩已經成年,卻依舊被這重量壓得後退了兩步。
“倒是苦了你了……”
朱高煦伸出手在赤驩脖頸處安撫,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次赤驩中箭流淚的景象,朱高煦轉身對眾人吩咐:“注意胡兵砍馬腿。”
“是!”
對於如何預防敵軍砍馬腿,明軍有著自己的手段,不過也僅限於持槍護腿,加平日裡與軍馬的一些聯合訓練罷了。
隻是一些動作,就能提醒戰馬抬收左右腿,以此來減少被砍馬腿的窘迫現象。
不過即便如此,到了真正拚殺起來的時候,還是會有人注意不,因此遭了敵軍的道。
在朱高煦的號召下,五百渤海軍將長槍掛在了得勝鉤,取出未弓弦的騎弓,將弓弦費力搭後拉動試了試。
再往後,眾人翻身馬,將普通箭矢放在箭囊前部,將綁好火棉的火箭放在了後方。
“!”
沒有其它激勵的話,朱高煦一馬當先帶著精騎緩步向兀良哈大營走去。
一裡、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嗶嗶”
當放哨的胡兵吹響木哨,朱高煦單手持丈六長槍,另一隻手舉起了整支隊伍中唯一的火把。
他繞到了隊伍側方,舉起火把,身後精騎紛紛催動戰馬,一手持火箭,一手持弓,從他身旁掠過的同時,用手中火箭從朱高煦手中火把的火焰穿過。
一支支火箭被點燃,隨即張弓搭箭,一氣嗬成。
火箭若流星般落入兀良哈營中,對於使用獸皮帳篷的兀良哈營壘來說,浸滿火油的火棉箭矢無疑是致命的。
獸皮帳篷被瞬間點燃,儘管燃燒緩慢,但卻將藏在帳篷之中的不少胡兵驚嚇而出。
“大汗,他們在放火箭!”
一名胡兵倉皇跑到了大帳處,告知了哈剌兀最新消息。
哈剌兀臉色很不好看,轉頭看向旁邊的脫魯忽察兒:“沒想到南人這麼謹慎。”
“一路走來沒哨騎,自然謹慎。”脫魯忽察兒回應著,同時也反問:“還要繼續守株待兔嗎?”
“不!”哈剌兀搖頭:“我帶甲騎從正門出去攔住他,你帶輕騎追剿他。”
“好!”脫魯忽察兒頷首,隨後用手放在嘴巴開始呼麥。
不多時,營帳之中走出千人,許多甲兵吃著長槍往大帳集結。
“扈從留給你,我帶一千甲兵馬追擊。”脫魯忽察兒對身旁哈剌兀交代一聲,隨後便率兵前往後方馬廄。
哈剌兀見狀也開始召集甲騎與扈從,不多時帶著四百甲騎與四千扈從馬,從正營奔走而出,堵在了明軍撤退的路。
“殿下!胡兵出營攔住了我們的退路。”
繞營射箭一圈後,朱高煦與眾多甲騎勒馬停下,清楚看到了前方哈剌兀率領走出的四千餘騎。
他們沒有發動進攻,朱高煦見狀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決斷道:“全都下馬恢複馬力!”
“是!”眾人聞言,紛紛翻身下馬休息,為戰馬喂食豆料與水。
“大汗,他們為什麼見了我們不撤?”
在朱高煦命令眾人下馬的時候,哈剌兀身旁的一名千戶疑惑詢問,哈剌兀卻眯了眯眼睛:
“這領兵之人是個知兵的,他恐怕是想在這裡拖住我們,好讓營中火焰大作,吸引哈達嶺山的兵馬撤回來。”
“那我們……”千戶還想再說,但哈剌兀卻抬手道:“派人去告訴哈達嶺的攻山兵馬,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得回營。”
“他要吸引我撤下兵馬,我偏不讓!”
“即便他有數百甲騎又何妨,我不信他與他的部下可以以一敵十。”
哈剌兀傳令與千戶,千戶聞言也派人去通知哈達嶺山的攻山兵馬。
時間一點點過去,約一字時的時間被雙方磨耗後,渤海軍身後突然傳來了沉悶且密集的馬蹄聲。
“馬!”聽到後方傳來的馬蹄聲,朱高煦心裡一緊,當即下令大軍翻身馬。
沒有片刻猶豫,所有人紛紛馬,將長弓掛在馬鞍一側,取出了得勝鉤的丈四長槍。
朱高煦將丈六鐵槍插在一旁,取出一塊粗布蓋在火把,緊緊套牢。
不多時,火把熄滅,他又將火把插回馬鞍一側,拔出一旁鐵槍。
“前軍轉後軍,豎起旌旗,隨我殺敵,誓死方休!”
朱高煦一邊帶著五名百戶官往後軍奔赴,一邊高聲呼唱。
軍中兄弟聽了他的話,又見他親自帶隊衝鋒,自是信心倍增。
一名百戶官將自己的長槍掛了渤海軍旌旗,自覺將自己的位置調整到了朱高煦的後方。
渤海軍中,所有人都很清楚,隻有在自家殿下的身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能及時支援他的地方。
旌旗為軍中之重,當下最為重要,隻能放在這裡。
在他來到這個位置的同時,前方也出現了許多火光,數量之多,密密麻麻。
“!”
沒有太多激勵的話述,朱高煦一騎當千,往來者殺去。
眾軍無言,唯隨其衝鋒,方顯丈夫本色。
蹄聲隆隆,火光盛盛,脫魯忽察兒沒想到明軍敢朝他殺來,但他也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