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天子收網(2 / 2)

靖難攻略 北城二千 13798 字 9個月前

“對天下富戶造冊確實困難,不過各地衙門都有魚鱗圖冊,隻記錄下七頃以者,並不麻煩。”

一名三十出頭的兵部官員站了出來,而他的身份讓許多人皺眉。

古樸,太學生出身,是皇帝青睞的那幾名白衣官員之一,因此也是支持皇帝政策的官員之一。

遷移天下富戶,對於富戶子弟和官員們來說是禍難事,但對於他們這些白衣出身的平民官員卻是大好事,古樸沒有理由不支持。

“說的不錯……”

“確實如此……”

古樸一開口,許多同樣白衣出身的官員紛紛附和,但他們不是為了天下百姓,而是為了自己。

他們這群白衣官員雖然在朝中任職,但在地方毫無勢力,很難庇護自己的家人。

這其中原因,說到底是因為在他們還未起家時,家鄉的條條框框就已經被立下了。

立下這些條條框框的人,便是地方的豪強富戶。

白身官員若是想要在地方取得成就和名望,那就必須和地方原本的豪強富戶碰,繼而引發矛盾。

白身官員雖然得皇帝青睞而有權,但豪強富戶的背後也有權,因此在權力,雙方很難直接扳倒對方。

加豪強富戶掌握著地方的吏治和土地,因此白身官員想要把這些豪強富戶拉下馬,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可眼下,經過皇帝的一道聖旨,這平衡的局勢發生了傾斜。

天下富戶入京師,這是白身官員的機會,也是國子監那兩萬餘天子門生的機會。

抓住這個機會,他們就能在地方站穩腳跟,以自己的家鄉為點,逐步培養自己的勢力網。

因此,不管富戶出身的官員如何說,白身官員都死死咬定了聽從意的這個借口。

這個借口很容易擊破,但卻沒有人敢開口。

一時間,黃子澄、暴昭、齊泰等人紛紛沉默,鬱新則是沉聲道:

“國子監有貢生一萬七千四百餘名,可派出他們前往地方,與五府的地方兵馬登籍造冊,記籍實田。”

明明眾人還在討論,可鬱新卻已經擬出了流程,這樣將眾人視作無物的做法讓不少人忌恨。

可惜的是,他們手中沒有鬱新的把柄,更沒有對付他的借口和膽量。

鬱新雖然是江東人,可他是以布衣人的身份被朱元璋征募的。

被征募的理由很簡單,那就是他的才乾遠超一般人。

從洪武二十一年踏仕途開始,他著手製定了折納絹匹則例、災傷去處散糧則例、招商開中納米則例、宗室歲俸等等國策,不僅保障了大明的邊塞糧儲,還保障了內地災民的賑災事宜。

論民間聲望,這殿內的所有人綁在一起,也不如他一個人的名聲好。

具有這樣才乾的人,本就難以對付,更何況他還毫無把柄。

作為戶部尚書,他家中人口並不興旺,踏仕途至今九年,他未曾提拔過與自己沾親的任何一人。

家中沾親帶故的不過幾十口,全家都靠著他的俸祿和朱元璋賞賜他的田地過活,沒有其它行當營生。

這樣的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香餑餑,而在朱元璋的心中,鬱新則是占據了一個難以動搖的位置。

便是朱允炆這位太孫,想在錢糧之動手腳,也得看看鬱新的臉色。

攻擊鬱新,不是在攻擊他一個人,而是在攻擊儒家忠孝道義之中的忠。

誰去攻擊他,反而是在變相貶低自己。

“鬱尚書……”

見鬱新再次開口,而旁人不敢開口反駁,朱允炆隻能自己笑著起身說道:“孤並非覺得皇爺爺的旨意有問題,而是覺得遷移如此多的富戶,是否有些大動乾戈了……”

“殿下……”鬱新不卑不亢的作揖回禮,隨後才直起腰杆說道:

“統計天下富戶登其籍貫,將其造冊,都是在防止他們兼並百姓土地。”

“況且,從至正二十四年開始,朝廷就多次遷移富戶到淮西,京師,這麼多次都未發生過什麼動搖國本的事情,為何單獨這次會被稱為大動乾戈?”

鬱新能力很強,但人不會一直完美,他的直性子就是他的缺陷。

麵對朱允炆,他依舊不卑不亢,以諫臣的口吻步步緊逼:

“近年來,以鈔抵稅這一惠民新政的好處沒有落到百姓身,反而肥了多少富戶……”

“這些富戶手中良田甚廣,卻不舍得繳納賦稅,部分膽子大的,甚至敢與縣官勾結,將賦稅推到百姓頭,讓百姓交更多的稅。”

“臣以為,萬歲徙天下富民於京師,實乃利國、利民、利天下之舉。”

鬱新自以為自己苦口婆心的在解釋,卻不想他那口吻反而像是在教訓朱允炆,字裡行間好似在質問朱允炆您作為太孫,怎麼會理解不了皇帝的意思?

“嗬嗬……”朱允炆不動聲色,反而露出笑容,作揖回禮道:

“鬱尚書所言甚是,既然如此,就請鬱尚書按照旨意辦差吧。”

說著,朱允炆走回到了主位,用寶璽在聖旨蓋章,隨後雙手拿起這聖旨,將它帶到了鬱新的麵前,雙手遞過。

麵對聖旨,鬱新也是畢恭畢敬的跪下,五拜三叩後才接過聖旨,唱禮道:“臣鬱新領旨……”

他倒是坦然領旨,不過四周的許多人要麼表情僵硬,要麼笑容之中帶著一絲嘲諷。

顯然他們都看出了一件事,那就是鬱新日後的下場恐怕會不太好。

在大明朝這廟堂,即便你能力出眾,但不會為人處世,終究難以長遠。

“既然如此,那就都退下吧,黃太常寺卿與齊侍郎留下。”

朱允炆示意群臣退下,但唯獨留下了他信任的黃子澄與齊泰。

“臣等告退……”

群臣告退,腳步匆匆離開武英殿。

待他們走後,朱允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著站在殿內的黃子澄與齊泰,這才開口道:

“爺爺此舉一出,孤這些年以鈔抵稅惠利富戶的行為就白費功夫了。”

“確實如此……”黃子澄表情凝重頷首,一旁的齊泰倒是能猜到皇帝的心思,因此作揖道:

“依在下之見,陛下此舉恐怕是擔心富戶會尾大不掉,因此特意為太孫您清理。”

“尾大不掉……”朱允炆揣摩手指,心裡雖然知道朱元璋不會害他,但他布局數年卻被突然打斷,心裡總歸有些不太舒服。

“天下富戶被徙入京師,是否會影響到孤?”

朱允炆詢問二人,雖然字字沒有提到朱棡,卻字字都在提及朱棡。

對於這個問題,二人沉吟許久,大約一字時後,齊泰才率先作揖道:

“依在下之見,陛下敢於動手,自然是做了萬全準備,山西那位很難再在廟堂之站住根腳,太孫不用擔心。”

“山西的那位不行,那河南和北平的另外那兩位呢?”朱允炆靠在了椅子,顯然放鬆許多。

“那兩位……”齊泰還想繼續,不過黃子澄卻道:

“河南那位僅有三護衛兵權,不足為懼,倒是北平的那位,眼下三都司兵權可都還在他手……”

黃子澄提醒了一件事,那就是朱棣北巡歸來後,皇帝一直沒有將三都司兵權收回來,而是一直委任在朱棣手。

三都司兵馬數量幾近三十萬,這樣規模的兵馬放在朱棣手,朱允炆怎麼睡得安心……

“在下以為,北平那位反而是最不用擔心的。”

齊泰突然開口,並繼而說道:“陛下未收回燕王兵權,興許是為了來年巡邊。”

“又巡邊?”黃子澄不知兵,因此對於連續連年巡邊的做法持懷疑態度。

倒是齊泰,見黃子澄疑惑,他也為二人解釋道:

“此前數次巡邊,都隻能在亦集乃、開平燒荒來遏製殘元兵馬南下,而不能如早年般出塞千裡直搗漠北,皆因兀良哈劫掠。”

“自兀良哈諸部反叛後,陛下多次讓燕王帶三都司兵馬巡邊,都是為了重創兀良哈諸部,為朝廷贏得一個出漠北的機會。”

“隻是近些年來,元將哈剌兀一直避而不戰,致使兀良哈諸部實力未曾減弱。”

“今歲元將哈剌兀率兵慘敗於吉林城,近半兵馬陣沒,已經無力南下牽製大寧與遼東。”

“加去歲殘元大位易主,很有可能遷回斡難河故地,威脅開平等衛。”

“正因如此,半年陛下才會下旨,在開平增設四衛。”

“如今哈剌兀慘敗,朝廷應當組織一次北巡來偵查胡兵是否遷回斡難河,因此明年的北巡,並不以交戰為目的,而是為了刺探殘元動向。”

“若是殘元依舊還在漠西,那陛下自然會解除那位的兵權,若是殘元遷回斡難河,朝廷恐怕要再一次北征了。”

齊泰分析地清楚,讓不知兵的黃子澄也了解了朱元璋的目的,更不用說朱允炆了。

得到了解釋後,朱允炆也稍微安心了不少,收拾收拾心情後,他這才看了看左右,隨後小聲道:

“今歲入冬來,皇爺爺便染了風寒,身子有些差了……”

他的話,讓齊泰與黃子澄心裡一緊,畢竟朱元璋已經六十九了,這個年紀放在這個時代,可謂高壽。

因此,他的身體情況早就成為了各派關注的對象,而朱允炆之所以說出這話,恐怕也是覺得這事情瞞不住了。

“這事……得早做準備,尤其得防備著山西那邊。”

齊泰不假思索的給出意見,黃子澄也說道:“西南那邊還算安定,不如將魏國公調回?”

“若是真的安定,那倒也……”朱允炆想說什麼,卻見東宮帶班太監李權從殿外走進來。

他行色匆匆,顯然有什麼事情發生。

見狀,朱允炆也閉了嘴,靜靜等待著李權走到他身邊。

黃子澄與齊泰看著李權輕聲在朱允炆耳邊稟告,朱允炆的臉色也開始漸漸凝重。

待李權彙報結束,朱允炆才看了二人一眼,緩緩開口:

“乾清宮傳來消息,皇爺爺命指揮僉事宋忠為錦衣衛指揮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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