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伴隨著周定帶來了渤海軍各部武官擢升的消息,朱高煦也將被擢升的武官召回了吉林城。
回到吉林城,不管是林粟還是傅讓,他們都對嶄新的吉林城發出了感歎。
比起去年,新城大了三倍不止,城牆被加長加厚,均采用的是內夯土,外混凝土的建設方式,因此十分牢固。
城內,混凝土鋪設的道路雖然比不青磚美觀,但總比當年的夯土路要好看好用多了。
五十二個民坊錯落有致,來往街道的百姓衣著整潔,不像曾經一樣,身沾染著泥點子。
排水渠、下水道、火道、火牆、公共廁所……
這些利民的民生設施皆修建完善,五十二民坊和左右二處官坊、軍坊更是整潔異常,修建的異常牢固。
坊內房屋,大多都是使用磚窯的磚塊與混凝土修建起來的屋舍,美觀且實用。
城中百姓,不管家中人口數量,均是以每戶二進出的四合小院作為範本修建,占地四分,有主屋一處,耳房兩處,廂房兩處,倒座房前後四處。
將倒座房一處用來放柴火,一處做廚房,一處當茅廁,還能做到六處空屋舍,哪怕一人一處也能滿足一家六口人,多的話也能住下十幾口。
這樣的一處院子,放在南邊,沒有二十貫根本修不起來,但在吉林城卻是免費修建發放。
百姓的房屋都如此奢侈,更彆提作為渤海王的朱高煦了。
按照老朱給出的規製,朱高煦的渤海王府東西闊四十六丈,南北長六十二丈,門樓四座、置承運一殿、廚庫各一座、米倉一處,廳廊五十六,屋舍二百六十間。
除此之外,王府本來的設計還有王城城牆,護城河這種防禦性軍事設施,但朱高煦沒有讓人修建,隻因他並不想營造出一種與吉林百姓隔絕的氛圍,因此他隻讓人修建了高一丈三尺,寬一尺的王府院牆。
除了護城河和城牆沒有外,朱高煦倒也沒有再乾涉其它的規製。
承運殿、存心殿、前寢宮和後寢宮、還有世子府、山川壇、社稷壇、祿米倉、庫房、馬房、家廟、東西三所等王府布局都按照規製修建,唯一有區彆的,就是修建的方式不同。
朱高煦很喜歡漢唐時期那種向外延伸的飛簷,儘管修建王府的工匠告訴過他,那樣的飛簷是因為漢唐時期牆壁、柱子防水手段不好,為了防止牆壁和柱子遭到雨水侵蝕而做出的延伸手段,如今采用磚牆已經不需要再用,但朱高煦還是讓工匠們儘可能的將飛簷向外延伸。
如此設計過後,渤海王府的建築看去都快比親王府還大氣了。
“事情就是這樣,所以出征忽喇溫的事情,我準備提前。”
在那占地二畝的承運殿裡,朱高煦坐在高台之的王位,對殿內左右入座的百餘名武官說了關於他們擢升的事情。
得到消息,百餘名試百戶以武官紛紛沉默,歸來的傅讓與林粟也暗皺眉頭。
傅讓還好說,林粟倒是經過那麼多事情,比在南京城時沉穩了太多。
換做以前的他聽到這種事情,肯定也會和張純一般脫口而出,但現在的他則是在權衡。
他想升官,可他也不想離開朱高煦。
他很清楚,自己能升官不是自己能力有多強,而是他跟對了人。
現在離開了朱高煦,跑到開平去,他還能向爬嗎?
“出去也挺好的,你們不需要負擔那麼重,出去過後比在這裡要辛苦,畢竟你們出去過後,要帶比現在大得多的隊伍。”
朱高煦勸慰著眾人,同時說道:“肇州城那邊,我準備讓王義接手,安東城則是交給陳昶。”
朱高煦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左首第三位的王義,以及坐在右首第七位的陳昶。
二人先前都是百戶,如今王義成了指揮使,孟章成了指揮僉事,而陳昶也成為了吉林城的另一位指揮僉事。
陳昶是戌字百戶的老兄弟,他這個人沉默寡言,但朱高煦可以確定他不是錦衣衛,因為陳昶是為數不多帶著一家老小北的人,並且還在吉林城娶妻生子。
北前,他隻是戌字百戶的一個普通兵卒,而眼下的他卻成了指揮僉事。
他話不多,但朱高煦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並且都能完成的很好。
正如林粟所想的一樣,他並非是能力最強的那個人,單說陳昶,他的帶兵才乾就在林粟之,隻是二人比較的話,陳昶吃了年輕的虧。
他比林粟小七歲,如今才剛剛二十一,不過這在渤海軍中不是什麼問題。
渤海軍中的兵卒,多是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就連將領普遍在二十五到四十之間。
像王義這種三十六歲的將領,在渤海軍之中已經算是老古董了。
“殿下,孟章走了,那三場那邊交給誰?”
坐在左首位的亦失哈抬頭詢問,朱高煦聞言也將目光放到了位置靠後的一個人身。
“崔均!”
“在!”突然聽到朱高煦叫自己的名字,二十歲的試百戶崔均下意識站了起來。
當他察覺到是朱高煦叫自己時,他立馬作揖,而朱高煦也看著他笑道:“煤場、鐵場和石灰場,我準備讓崔均帶兵照看。”
“殿下,這……”
亦失哈看著崔均,略皺眉頭,他很清楚三場的秘密,所以他更傾向於戌字百戶的老兄弟,而不是從其它衛投效而來的崔均。
似乎看出了亦失哈的擔心,朱高煦笑了笑:“崔均也是從南京一路走來的老兄弟,雖然年輕,但與我打過西陽哈,還隨我出城戰過哈剌兀。”
“由他看守三場,我放心。”
“是……”見朱高煦都這麼說,亦失哈也不再糾結,隻是暗中長了些心眼,心中想要為朱高煦守好這個家。
見他不再說話,朱高煦也將目光看到傅讓身:“傅讓,你這次升授官職最大,而且還在遼東都司任職,日後我倒是得仰仗你了。”
“不敢……”傅讓虛禮作揖回應。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傅讓隻當彆人在譏諷他,但如果是朱高煦說出,那他就得仔細想想了。
自從來了吉林城,他帶兵打仗暫且不提,單單操辦安東城的開荒,肇州城的修建,就讓他提升了不少閱曆。
作為朱高煦親信的幾個人,他很清楚吉林城是靠什麼維持生計,更清楚朱高煦一直讓楊彬運糧。
自己去遼東都司,確實有利於吉林城,不過自己的身份,去了遼東都司後恐怕會被南邊的人關注著一舉一動,做什麼事情都得小心謹慎才行。
“林粟,你去開平,那是我父親節製的地方,你正好可以和我父親學些東西。”
朱高煦提起了一直沒說話的林粟,而對於他的話,往日和誰都聊得來的林粟卻隻是作揖回應。
誰都能看出,林粟並不高興,但他沒有選擇帶頭鬨事,而是安靜的呆在自己的位置。
這對於他來說,就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眾位要去南邊的弟兄不用擔心,我已經在這些日子裡為你們寫好了書信,雖說不一定能起到什麼作用,但也算是個安慰。”
朱高煦看著殿內的百餘名武官,笑著站了起來,眾人見狀也紛紛站起。
“來!好酒好肉招待吃著,不過在吃之前我先說好,接下來這幾個月,好好交接手頭的事情,就算要走了,也得留下一個毫無紕漏的營壘!”
“末將領命!!”
朱高煦一聲交代,眾人紛紛隆聲回應,聲音衝出武英殿,震走了飛簷的飛鳥。
不多時,數十張大桌被抬入殿內,承運殿前的廣場也擺滿了桌子。
在城中的士卒都接到了通知,今日在王府吃羊肉,但不得飲酒。
很快,除了班值的兵卒需要等待換班,其餘人紛紛朝著王府湧入。
麵積十畝的承運殿廣場,足以容納五六千人,區區不到兩千的兵卒來吃飯,對於廣場來說簡直就是小意思。
為了應對這種場麵,朱高煦早在去年就讓自己的那幾名庖廚招收了幾十名徒弟。
雖然他們的手藝一般,但應付這種宴席足夠了。
何況他們所需的食材被牽入王府後,很快就被軍中的夥頭兵聯手處理,他們隻管炒菜便足夠了。
不過饒是如此,典膳所廚子的鍋鏟也都快翻飛了。
文武兵吏近二千人齊聚外廷,百隻豬羊被宰殺,除此之外,城外北灣的雞鴨舍中,也被抓來了數百隻。
這一宴席,桌幾乎擺滿了肉,兵吏們吃的滿嘴油光,倒是朱高煦這一頓幾乎沒吃什麼,儘挨著各桌子去以茶代酒了。
一頓宴席下來,羊肉他沒吃到幾口,倒是喝了二百來杯茶,中途跑了三次茅房。
酒足飯飽過後,許多兵卒自發開始收拾。
待天色變黑,承運殿廣場不僅沒有變臟,反而比開宴席前更乾淨了。
晚風裡,朱高煦坐在承運殿前的台階,低頭看著眼前已經空蕩蕩的廣場。
同一時間,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一道身影坐在了他一旁。
“殿下……”
林粟看著漆黑的廣場,沉吟許久後才說道:“末將不想走。”
他的話很平淡,卻能夠聽出他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