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的沒什麼問題。”朱元璋輕聲開口,同時歎氣道:“能成事的,首要就得有這份心機和狠勁。”
“在這點,你那孫女婿可差遠了……”
朱元璋說起了朱高煦,郭英聽後則是閉口不談,仿佛與朱高煦根本不熟。
隻是他不說話,朱元璋卻會自己回答自己,他歎著氣:“高煦那小子行軍打仗還好說,隻是遇到大事,還是太優柔寡斷。”
“就他那性子,成不了大事,也不用擔心他。”
他的歎氣,仿佛是在慶幸,卻又帶著幾分失望。
“這樣的性子,與他的位置相比,是件好事……”
郭英終於開了口,顯然他很是滿意朱高煦所展現出的性格缺陷。
性格能成事,這樣的評價放在眼下,可不算什麼好話。
據他所知,被朱元璋評價過能成事的人,也隻有晉王朱棡,而朱棡的性子和心思已經是人儘皆知的事情了。
“如何了?”
走出乾清宮門,朱允炆便見到了早早守在這裡的東宮帶班太監李權。
李權扶著朱允炆了步輦,與其走在略微寒冷的宮道,小心翼翼的說道:“事情都辦的差不多,應該很快就能見效了。”
“好……”聽到李權的回答,朱允炆像是放寬了心般靠在椅子,嘴角掛著一抹笑意,顯然將有好事發生。
在他返回東宮後不久,李權便又將最新的消息告訴他。
“殿下,宋忠被調往開平中衛任指揮使了。”
李權對著金台的朱允炆小聲說著,朱允炆聽後卻波瀾不驚,似乎早就想到了宋忠會如此遭遇。
“叫他好好在開平中衛等著,日後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頭也不抬的給了李權回答後,朱允炆繼續處理起了奏疏。
李權見狀,也派人去給宋忠傳話去了。
倒是在傳話後不久,黃子澄與暴昭、齊泰三人便尋了來。
在行禮賜座的戲碼過後,朱允炆放下了手中的朱筆,戀戀不舍的將目光從奏疏挪開。
他的養氣功夫比起去年要好了許多,但這不是他的功夫見長,而是讓他糟心的事情越來越少了。
“選去吉林的那三千戶,選得如何了?”
朱允炆將目光放到了黃子澄身,齊泰也不假思索的回答:“都已經選好了,半個月後便可陸續北。”
“不過這次過後,那吉林衛的月糧與行糧,便要拔高到二十萬石了,加鹽、布、棉花等物,怕是……”
他沒繼續說下去,因為朱允炆坦然將剛才乾清宮發生的事情一一說出。
在得知吉林衛又要出塞,並且還獲得了五十四萬石月糧與行糧的物資後,黃子澄臉有些凝重,齊泰則是更直接的開口:
“渤海王府內商人楊彬,近幾年來不斷在關內采買糧食,為渤海王販賣毛皮,進行貿易。”
“想來,吉林衛府庫之中的糧食,已經有了足夠的存糧。”
“眼下朝廷又撥五十四萬石與吉林城,若是不限製楊彬為渤海采買糧食,恐怕渤海很快就能自給自足了。”
齊泰的關切很有道理,畢竟他們從宋忠那裡獲知的情報中,吉林城的田地已經足有數十萬畝了。
倘若放任不管,任由其發展下去,恐怕再過幾年吉林城就能脫離朝廷掌控了。
這不是臆想,而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朝廷眼下能控製渤海的重點就在糧食,之所以渤海糧食缺口那麼大,也和朱高煦養了那麼多兵馬有一定關係。
如果朝廷限製他,不給他撥軍戶,擴充兵馬的話。
那以他這兩年屯墾的速度來看,以眼下吉林城的人規模,頂多再過兩三年他們就能自給自足。
對於朱高煦,必須要采取限製的手段,因為他的兵馬已經不少了。
“三位先生有什麼看法?”
朱允炆對齊泰的話深表讚同,因此詢問起了他們三人的看法。
麵對詢問,齊泰不假思索的回答:“理應讓渤海招撫女真,並且要將招撫的女真放到吉林城加以控製。”
“有三千軍戶作為眼線,那些被招撫的女真就不太可能被訓練為兵卒,如此一來吉林城的負擔隻會越來越大。”
“隻有讓吉林衛越來越依賴朝廷,才能更好的控製關外。”
對於朱高煦,齊泰一如既往的想用糧食來牽製他,朱允炆也十分讚同。
畢竟晉王那邊的網已經布置好了,隻待收網就能解決,而晉王解決過後,需要選擇的就是周王和燕王之間的其中一人了。
這其中,由於朱高煦的異軍突起,燕府勢力更進一步,光朱棣與朱高煦父子二人直屬的兵馬就超過了三萬人。
不僅如此,朱棣手還有節製北平、大寧、遼東三都司的兵權。
儘管這個兵權水份很大,但朱棣始終有這一份兵權在。
相比較之下,隻有一萬六千護衛軍的周王朱橚則是顯得沒有那麼大威脅。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馮勝留在河南的舊部,但想要清理他們也很簡單。
因此不管怎麼說,燕王朱棣都是晉王朱棡後最具危險的人,而渤海王朱高煦則是他最得力的羽翼。
往朱高煦的吉林衛中摻沙子,是必須要走的一步棋,而這步棋現在已經完成了。
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的等待了。
想到這裡,朱允炆的思緒也漸漸向北飄去。
在山西太原的晉王府內,此刻的朱棡正臉色蒼白,伸出手讓王府醫官為其診脈。
看著醫官凝重的表情,朱棡攥緊了另一隻手,陰沉開口:“如何?”
“這……”醫官起身跪下,低頭作揖:“恕臣無能,殿下的脈象依舊是體虛之症。”
“體虛體虛,你診了幾個月了都說孤體虛,又給孤服用了那麼多補虛之藥,為何不見成效”
朱棡不耐煩的斥責醫官,那醫官也摸不著頭腦,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著人火大:“滾下去!”
“臣告退……”聽到朱棡的話,醫官連忙退出承運殿內。
瞧著他退下去,朱棡卻止不住的咳嗽,聲音之大,即便退出宮殿的醫官都能隔著十餘步聽到。
這樣的情況,無疑讓整個晉府擔憂。
先太子三十七歲而薨逝,當時他薨逝前的症狀,便是體虛氣虛之症,而如今……
想到這裡,晉府內眾人都忙碌了起來,有的給朱棡獻補氣補體的藥材,還有的獻丹藥,便是連庖廚都忙著為他製作藥膳。
隻是這樣的忙碌,並沒有讓朱棡本人的身體變化,反而是每況愈下。
三月初二,不顧府內護衛與屬官的勸諫,朱棡決意出塞去巡視東勝的牧場。
隻是他還未帶兵走出偏頭關,便因為病情加重,不得不返回太原休養。
日子一點點過去,朱棡那原本還算魁梧的身材也逐漸消瘦下去。
漸漸地,朱棡連處理王府政務都有些困難了。
醫官對於他的診治,也沒有半點進展。
從三月初六開始,一封封急報就不斷往應天發去。
遠在應天的朱元璋,也派出了自己的醫官前往太原,寄希望於朱棡的身體能夠康複。
然而,朱棡終究沒有等來太醫院的醫官。
三月十二日深夜,他的病情突然加重,整個人消瘦的如枯骨般恐怖。
躺在晉王府的存心殿拔步床,朱棡看著拔步床的床頂,他不明白自己才四十歲,為什麼身體突然之間就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耳邊,王府嬪妃與屬官的哭泣聲讓他煩躁,可他卻做不了任何事情來阻止他們。
在這樣的局麵下,一名他所熟悉的武官走到了拔步床前,尋到了他的王妃謝妃。
“他怎麼能這樣做?!”
謝妃似乎聽到了什麼羞辱人的事情,她著急的質問著那武官,武官見事情瞞不住也隻能硬著頭皮回禮:“當下,隻能等殿下身體康複,才能將被調走的人調回來。”
“調走?”朱棡聽到了這兩個字,不用多想他就知道是朱允炆那小王八蛋趁機在調離自己的親信。
這一刻,他想起了傅友德、馮勝與王弼、謝成的死,更想到了自己被調離的那群舊部。
“小崽子,好狠的心……”
他臉色漲紅,最後趨於慘白。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謝妃看向了朱棡,而這時朱棡眼角也有淚珠滑落。
“殿下?”謝妃跪在拔步床前,握住了朱棡手腕的同時,卻感覺到了那停止的脈搏。
“殿下!!”
伴隨著謝妃的呼喊聲,存心殿內的哭泣之聲達到了頂峰。
很快,伴隨著八百裡加急的塘騎衝出太原城,晉王朱棡薨逝的消息也向著南方傳開。
明太祖實錄己未晉王棡薨,第三子,孝慈皇後所生,年十三歲受封,又七年而之國,聰明英銳、受學於翰林學士宋濂,學書於錄事杜還,眉目脩聳,美須髯,顧盻有威容,多智數,至是以疾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