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馬船都被朱高煦調去了黑水城,因此他們隻能步行北上。
在劉武等人看來,吉林城瞬間變得空虛了起來,如果不是這支兵馬還未走遠,隨時可以調回,他們都想趁著這個機會對朱高煦動手。
不過即便如此,那文林郎也沒能忍住。
他在確定吉林城老卒調往北方肇州後便與朱高煦告彆,高興踏上了返回遼東的道路。
沒了押送糧食的牽絆,他率三千軍民往遼東走時,隻花了七天時間便返回了三萬衛。
得知他回來的消息,吳高與鄭公智也將他召到了衙門內詢問。
“那五千兵馬真的被調走了?你確定?”
鄭公智詢問文林郎,吳高在一旁看著。
“確定調走了,下官當時派人跟著,親眼確定他們走出了四十餘裡後才敢帶人南下。”
“南下那日時,卑職又派一隊塘騎去追尋,足足追了一百裡都未見蹤跡,如此下官才敢放心返回。”
文林郎解釋完,鄭公智將目光投向吳高。
說實話,對於他們的陰謀詭計,吳高沒興趣,他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朱高煦麾下軍隊的行軍速度。
“他們第一日行軍多少裡?是步行嗎?”
吳高詢問,那文林郎與鄭公智愣了愣,不知道吳高為什麼要詢問這種問題。
“人皆牽挽馬與乘馬,第一日卯時出城,午時休整時便已經走出四十餘裡了。”
文林郎雖然不懂,但還是說了大致的情況。
隻是他這情況一說出,對於知兵的吳高來說就頭疼了。
關於行軍《漢書曾有過記載,其中對步兵行軍的情況闡述是“兵輕行五十裡,重行三十裡。”
時代變遷,由於畜力增加,明代行軍速度已經提高不少,尤其是明初階段。
吳高節製三軍的情況下,他可以保證遼東的車步每日行軍六十裡紮營食宿,晝夜兼程的話可以達到一百裡左右。
隻是眼下根據文林郎的描述,朱高煦麾下兵馬為馬步兵,僅三個時辰便行軍四十餘裡,也就是說每日起碼能達到八九十裡的行軍速度,晝夜的話恐怕能達到一百二十餘裡,甚至一百五十裡。
就這份行軍速度,一旦不了解渤海軍的人與之交戰,很容易就會被打出突襲。
想到這裡,吳高隻覺得這事情更加棘手了。
他本就不讚同對朱高煦武力削藩,眼下朱高煦麾下馬步兵都能達到如此行軍速度,更彆提騎兵了。
單拿去年在兀良哈禿城出現的那三千騎兵來說,如果自己要出關與之交戰,恐怕不一定能戰勝他。
“鄭禦史,老夫建議還是暫緩對渤海的削藩之舉。”
吳高謹慎,他很清楚出關一旦失敗,那遼東將毫無抵抗,所以規勸鄭公智。
然而對於他的規勸,鄭公智卻十分不喜:“渤海行軍雖快,但我軍占大義而渤海占不義,若是拖下去,渤海從其餘地方穿插進入遼東,那才是災禍之舉。”
鄭公智說的確實有道理,因為這是齊泰的見解。
齊泰認為僅憑遼東都司不到四萬人的戰兵是很難守住漫長邊道的,因此必須主動出擊,哪怕交戰也要放在長春所和吉林城,避免戰火點燃遼東。
齊泰的想法是好的,可他對渤海軍並不了解,甚至吳高也是一樣。
今日隻是從文林郎口中稍微了解了渤海的行軍速度,吳高便知道不能出關與朱高煦交戰,因此他對鄭公智規勸道:“老夫實話與鄭禦史說了吧……”
“遼東都司有騎兵四千,車步一萬二,步卒兩萬三,論起行軍速度,騎兵僅能做到每日行軍一百二十裡,車步兵八十裡,步卒七十裡。”
“眼下渤海據老夫所知,有騎兵三千,馬步兵起碼五千,剩下的八千之中興許還有馬步兵,也可能有車步。”
“單憑眼下五千馬步兵三個時辰行軍四十餘裡,並且配有挽馬、乘馬的情況來看,他們行軍隻落下我騎兵一些,卻比我車步與步卒快出一半乃至倍數。”
“老夫若是領兵出關,很容易在那長春所一帶遭遇突襲,一旦遭遇突襲,遼東全境危矣。”
吳高苦口婆心的分析著雙方實力差距,可對於鄭公智來說,他本就是黃子澄與方孝孺的人,眼下已經聽從了齊泰的建議,但吳高卻依舊阻礙自己,他心裡自然不舒服,因此沉聲道:
“眼下我軍身站大義,若是江陰侯不敢打,那便換劉都督前來吧!”
“鄭禦史,您聽懂了嗎?”吳高也來了火氣,他說了半天的雙方差距,這鄭公智居然聽不懂。
要知道朱元璋欽定過明代文人科舉要考騎射與技擊與兵論,雖然不是主科,但起碼能培養出一個擁有基礎兵家學識的文官。
可眼下,自己說了半天,這鄭公智卻無動於衷,卻還要自己強行出兵。
其實吳高並不知道,鄭公智為方孝孺弟子,雖然在技擊與騎射不落他人,但卻不喜歡兵論,所以自然不知道兩軍一快一慢的差距。
“本禦史也再說一遍,請江陰侯點齊兵馬,即日出兵!”
鄭公智以一種命令的口吻命令吳高,吳高牙關咬緊,可麵對鄭公智卻無可奈何,最後他隻能冷哼一聲:“此事我會上疏給齊兵部,但我也會出兵,隻是削藩成否,那罪責在鄭禦史不在我。”
對於齊泰,吳高還是可以信任的,畢竟齊泰督管了那麼多年的後勤,自然知道行軍速度快慢對於帶兵打仗的重要性。
因此隻要奏疏交上去,吳高相信自己應該無礙,倒是鄭公智恐怕要被彈劾下獄了。
“不勞江陰侯費心!”看著吳高撕破臉皮,鄭公智也冷哼一聲,帶著文林郎離開了三萬衛衙門。
二人剛走,一個同樣四旬出頭的將領便從衙門外走了進來。
他看到吳高那不好看的臉色,當即便知道了吳高恐怕與鄭公智起了衝突,因此詢問道:“怎麼了?”
“那鄭公智要我強行出關,我不願意,他便拿陛下來壓我。”見到來人吳高也寬鬆了一口氣,講出了自己的難處。
此人是長興侯耿炳文次子耿瓛huán,跟隨耿炳文從軍二十餘年,劉真調來時,他也被調來遼東擔任,官職為都督僉事。
“為何不能出兵?”耿瓛還不知道情況,因此詢問。
見狀,吳高便與他說了渤海軍的行軍速度一事,聽後的耿瓛臉色也漸漸凝重,附和道:“你說得對,確實不能出關去。”
“若是渤海隻有這五千馬步兵還好說,若是再多些,恐怕我大軍出關,難以返回。”
“隻是現在不得不出關了。”吳高氣憤,同時歎了一口氣。
耿瓛見狀也沒有什麼辦法,隻能附和道:“我也與你一同寫奏疏交給陛下,希望陛下能知道渤海與其它諸藩不同。”
“隻是這出關,你準備怎麼走?”
“隻有快人一步先抵達長春所,隨後控製長春所的那一千軍戶,進而再北上等待那鄭公智成敗。”
“若是其失敗,你我佯裝救援,隨後撤走便可,決不能與渤海郡王在關外交手。”
“確實!”耿瓛讚同道:“關外地形你我雖熟悉,但自然熟悉不過渤海郡王。”
“眼下他軍快而我慢,若是還在關外交手,恐有失。”
吳高點頭,說出自己準備應對鄭公智削藩失敗的謀劃:“若是鄭公智失敗,我退回三萬衛死守,同時向大寧求援,你前往遼南,戰事若不順,你即可焚毀遼南糧食,切不可讓渤海郡王得到。”
“還未打,你便言敗,這不是你的性格。”耿瓛聽著吳高的話,心裡有些不服氣。
“雖然不應該如此,可我……”吳高歎氣搖搖頭,他總感覺朱高煦的手段不止是行軍速度快。
他回憶了當初在兀良哈禿城時朱高煦見麵的情況,現在仔細回想,當時他似乎就有些不對勁,常常觀察各軍兵馬。
此外,他與燕王的關係,在某些日子中也有些僵硬,難不成……
吳高謹慎多智,正因如此他現在回想到兀良哈禿城時的情況時,隻覺得當時朱高煦興許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如果他真的知道,那恐怕他儲備的糧食會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多。
遼東雖然軍堡遍地,比關內城池穩固,但說到底遼東無法自給自足,一旦朱高煦突入遼東腹地,那軍戶們就無法正常耕種,除了遼南四衛與遼東諸衛,其餘遼沈及三萬衛都將在朱高煦馬蹄之下。
自己必須做好萬全準備,哪怕守不住遼東,也要教他討不了便宜。
遼南的糧食,要麼運走要麼焚毀,總之決不能留給朱高煦。
一旦沒了糧食這後顧之憂,那他就更難對付了。
吳高緩緩抬起頭,看向了那晴朗的天氣。
“希望那鄭公智能成功吧……”
《明世宗實錄:“四月末,高與瓛謀事,言上不可與為敵也,故當死守,勿與公智謀。”
《渤海紀事本末:“四月,上調兵肇州北巡,公智與高謀曰‘吉林空虛,此為削藩之機也’,翌日遂出兵三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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