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古乃!彆種地了!殿下被南邊的官兵給包圍了,說要把殿下綁了走!”
“你說什麼?!”
“阿顏部的都和我走!!”
吉林城內外,在亦失哈命人刻意的傳播下,先前就敵視鄭公智所率官兵的女真人與漢人們紛紛拿起農具往渤海王府趕去。
“殺!!”
承運殿廣場上,足以容納數千人的廣場此刻擁擠著,渤海銳卒與遼東官兵廝殺一片。
王府城門口,百餘遼東都司兵馬關上了王府大門,王戎等人奮力廝殺。
兩千對三百,從承運殿廣場一直殺到承運殿內。
朱高煦負雙甲,單人突入敵陣大戰,往來奮擊,連殺數十人。
“降者不殺!!”
揮鐧砸翻數人,朱高煦放聲呐喊,左右遼東都司兵卒一擁而上,往四麵八方而來。
廣場之上的遼東兵卒不斷湧入殿內,平常寬大的承運殿,此刻擠滿了搏殺的人。
百名渤海銳卒結陣奮殺,往朱高煦靠來。
朱高煦奮戰勇猛,無一人合敵。
招降之聲此起彼伏,好似眼下渤海才是人多的一方。
“殿內狹小,無法結陣!都退出去!!”
斷臂的劉武握著斷臂,護送鄭公智踉蹌走出承運殿。
隨著他的指揮,遼東兵卒開始退出承運殿,朱高煦率渤海銳卒追擊而去。
路過殿門時,他將藏在此處的二十四斤鐵槍抓拔而出。
站在平台上,他看著裹挾著劉武、鄭公智退往廣場的遼東兵卒,簡單擦拭了一下臉上的血液。
在身旁數十名追趕出來的渤海銳卒襯托下,他的身形顯得十分高大。
明明是用鈍器,卻能做到全甲染血,這樣的形象讓遼東兵卒們心生畏懼,惶恐不安。
雙方難得保持了一定的沉默,三百王府護衛圍住了一千餘人的遼東兵卒。
渤海銳卒們在等朱高煦的指令,遼東兵卒也在看著他,畏懼他。
理說朱高煦既然決定了起兵,就不能優柔寡斷,理應將這群遼東兵卒儘數斬儘殺絕。
然而擦拭了臉上的血跡後,朱高煦卻沒有行動,而是看了一眼臉上的血液,又淡漠俯視起了這數倍於己的遼東兵卒。
他不動,眾人便都不敢動……
“愣著乾嘛!這裡地形開闊,速速俘殺渤海庶人!”
劉武忍受斷臂之痛,向四方下令。
十餘兵卒往高台殺去,可臨朱高煦幾個台階之遙時,他們又在朱高煦那眼神下止住腳步,不敢上前。
“太祖高皇帝生前留有祖訓: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必訓兵討之,以清君側之惡!”
“今禍迫予躬,實欲求生,不得已也……”
朱高煦眼看遼東兵卒不敢動手,便自己開口說出了朱元璋留下的《皇明祖訓之言,並對遼東兵卒解釋自己的苦衷。
“遼東都司的弟兄們!爾等之中可有隨我在雞西關征戰者?”
朱高煦搬出了雞西關,因為那一戰中幾乎所有幸存的遼東兵卒都得到了拔擢。
果然,在他開口之下,遼東兵卒的隊伍之中出現了片刻的騷亂。
“爾等既然與我肩並肩征戰過,會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他大聲質問,不少人愧疚低下頭。
朱高煦是什麼人,他們自然清楚。
雞西關一戰,朱高煦自掏府庫發給他們賞錢,其豐厚程度無須言述。
“我在此立誓,此次起兵實乃無奈之舉,南下入關靖難,沿途必與百姓秋毫無犯,凡我兵鋒所過之地,軍戶均分衛田,廢其軍屯田賦,不想為軍兵者遣散,不願南下內戰者,原地戍邊。”
“爾等家人還在等著你們回去,莫不是真的要與我為敵否?!”
朱高煦話音落下,也抬腿走下了台階,他的步步逼近,卻讓遼東兵卒節節後退。
但凡從軍三年以上的老卒,誰又沒聽過雞西關所還兵卒那繪聲繪色的故事,誰又不知道渤海郡王勇冠三軍。
若是先前他們還當是故事,那朱高煦在承運殿內的搏殺就足夠再次證明。
倒在他手下的兵卒少說數十,那些人死狀如何,從朱高煦甲胄所染鮮血就能看出。
能將鈍兵使用如此,誰還會懷疑他。
“渤海庶人休要胡言!你眼下若是乖乖束手,本使還能既往不咎……”
鄭公智在安穩軍心,可他越說卻聲音越小,因為他看到了朱高煦那搜尋的目光。
待他與朱高煦對視時,即便相隔數十步,他卻還是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殿下!!”
“殿下您在裡麵嗎?!”
忽的,渤海王府外響起了七嘴八舌的叫嚷聲,聲音傳入王府,在承運殿內回響。
他們有的在說官話,有的在說各地女真的語言,聲音煌煌回蕩,從四麵八方傳來。
在渤海王府外,數萬聚集而來的渤海百姓手持鋤頭與農具,部分還有狩獵所用的獵弓。
他們將渤海王府圍了一個水泄不通,饒是飛鳥也難以飛出這個範圍。
他們的呐喊聲讓遼東兵卒的底氣漸虛,因為他們知道自己難以拿下朱高煦,而拿不下朱高煦就不可能突圍。
“我再說一遍!!”
朱高煦一手持槍、一手鐵鐧,他隆聲開口,掃視四方。
“若是不願與我為敵的弟兄,放下兵刃往左右散去,我既往不咎!”
“若是還有人手執兵刃要助這佞臣謀害於我,殺無赦!!”
話音落下,朱高煦加快了走下高台的速度,奮勇搏殺而去。
那二十四斤的沉重鐵槍被他單手揮動,隻是一瞬間便砸翻一人,不待左右反應,左手鐵鐧也揮砸而下。
呼吸間,四五人被砸翻,臉上血肉模糊,那骨頭斷裂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手無長槍,遼東兵卒所執短兵的軍陣對於朱高煦來說不過輕易可破。
在他率領之下,三百渤海銳卒撲向那數倍於己的遼東兵卒。
“殿下!可還記得雞西關劉昭!”
“記得!雞西關負傷三處,斬首七級!是我的好弟兄!”
“但且丟下兵器,待我稍許殺了這佞臣與伱飲酒敘舊!!”
一個總旗官壯著膽子喊了一聲,卻不想真的得到了回應,並且回應的無比詳細。
“老子不打了!”
“渤海郡王是賢王,給過弟兄們朝廷都未曾給的賞錢,不打了!”
軍陣之中,居然有人丟下了兵器,往承運殿廣場左右散去。
“一群懶兵!你們就是這樣對朝廷的嗎?!”
鄭公智破口大罵,四周遼東兵卒聞言臉色一黑。
這些天來,他們沒少被鄭公智折騰。
他們每日行軍六十餘裡,從寅時走到酉時,整整八個時辰都在走動,到了駐紮的地方還得花費一個時辰結營。
待他們能休息,已經是亥時的事情,躺下不過三個時辰,便得被這家夥叫起趕路,眼下這人居然還有臉罵自己為懶兵……
一時間,四周丟下兵器的聲音驟然增多,鄭公智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隨著兵卒散開,護衛鄭公智的兵卒也越來越少,而朱高煦依舊正麵搏殺,壓的前方兵卒喘不過氣來。
但凡朱高煦所過之處,兵卒兵器被擊飛,甲胄被砸散,非死即傷。
漸漸地,有人抵擋不住,開始在正麵丟下兵器投降。
投降這種信號一旦傳出,四周人便會爭先效仿。
沒有人會想與朱高煦交手為敵,他們很清楚自己的斤兩。
因此在片刻的兵器落地聲後,留在鄭公智身旁的兵卒也越來越少,漸漸隻有十餘人。
“你們要去哪?!不想想你們的家人了嗎?!”
鄭公智用家人來約束兵卒,同時伸手拉住一人,那人聽後卻直接甩開他,同時朝他踢了一腳。
“給你當兵是死,投降也是死,爺寧願投降也不幫你!”
“老子早就戰死了,誰知道老子投了敵!”
四周的謾罵聲傳來,站在鄭公智一旁的劉武幾人還不知道鄭公智這一路的所作所為,因此隻覺得十分荒唐。
兩千人居然拿不下三百人……
“哈哈哈……”劉武笑聲無奈,自己主動從地上撿起一把刀遞給鄭公智。
“天使,自刎比落在他手裡強。”
劉武很清楚自己落到朱高煦手上是什麼下場,因此交代過後便自刎倒下。
那鮮血噴了鄭公智一臉,他被劉武自刎的畫麵給刺激得久久無法回神。
“天使?”
待朱高煦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轉身抬頭,隻看到了低頭俯視他的朱高煦。
“渤海……渤海郡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