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領命!”陳亨作揖應下,而這時中堂外也傳來了腳步聲。
不多時,一名千戶官走到院內作揖:“殿下,寧王殿下到門外了。”
“我親自迎十七叔。”朱高煦轉頭看向陳亨,陳亨也咳嗽道:“末將不便出現,先行告退。”
大寧投降的事情究竟如何,旁人不知道,但他們三人可十分清楚,如果被朱權看出來,而朱權又心向南邊的話,那陳亨這場蹩腳的戲就白演了。
不多時,陳亨離開,朱高煦也走出衙門,見到了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朱權。
不過相較二人聯手追擊哈剌兀的那個時候,眼下的朱權卻顯得有幾分落魄,反倒是朱高煦英姿雄發。
“十七叔……”
朱高煦熱情走下台階,請朱權進入衙門內議事。
朱權感受著朱高煦的熱情,心裡算是鬆了一口氣,同時詢問道:“高煦你是如何拿下的大寧,又準備如何做?”
“且進去,我與十七叔慢慢說……”
朱高煦帶著朱權走進了都指揮使衙門的中堂坐下,隨後才將他與陳亨、趙牧串供的故事講出來,並在末了說出了自己對大寧的安排。
這些話聽得趙牧心裡緊張,可朱高煦很清楚,朱權對大寧的掌控僅限他那三個護衛上,至於後世所說的寧王帶甲八萬,實際上隻是誇大其詞罷了,這點從曆史上陳亨投降後,朱權幾乎沒有抵抗力就被裹挾跟隨朱棣一樣。
朱棣沒有對朱權說過共分天下的話,就算說了,以曆史上大寧兵馬全投降,朱權隻有幾千護衛的情況來說,朱權敢答應才奇怪。
與其說是朱權主動交出兵權,不如說朱權被陳亨脅迫交出兵權。
為了表忠誠,朱權還在朱棣擊退李景隆後,在北平勸朱棣登基。
當然,曆史的具體情況朱高煦忘記了,反正他大致記得有這種事情。
“高煦若非要棄了大寧,難不成忘了皇考遺誌了?”
在聽到朱高煦要遷移大寧八成以上人口前往遼東後,朱權當即便詢問起了他。
他的這句話,說的是朱元璋在得到朱高煦送去的東北地圖後,萌生的拿下兀良哈地麵想法。
這個想法,朱高煦自然不敢忘,因為他比朱元璋更想要掌控兀良哈草原,甚至通過兀良哈前往漠北,順著斡難河一路打到忽蘭忽失溫!
“我自然沒忘!”朱高煦沉聲回答:“正是因為沒忘,所以我才要移民實邊,充實遼東人口。”
“難不成十七叔忘記了,我是如何從吉林殺到兀良哈禿山的?”
朱高煦反倒提醒起了朱權,而他聞言也知道了朱高煦的想法,因此不免笑道:“你是準備屯墾遼東,然後讓遼東日後自給自足,最後運糧去肇州,走水路直接北上兀良哈?”
“自然!”朱高煦對朱權沒有必要掩飾自己對漠東的野望,因為朱權清楚自己幾次出征漠東的路線和情況。
“眼下,渤海四城已然自給自足。”
“從明歲開始,渤海每年都能給府庫繳納二十餘萬石稅糧,這二十餘萬石稅糧,若是運往兀良哈禿城,乃至兀良哈禿山,都能維持數萬人的屯墾。”
“隻要持續幾年,當地就能得到開發,漸漸自給自足,而渤海的稅糧也會不斷提高,直至可以支撐數萬大軍西征。”
“這其中道理,不用侄兒再與十七叔說了吧?”朱高煦對朱權說了自己的想法。
朱權也不是傻子,他小心詢問:“伱要我做什麼?”
“我想讓十七叔繼續坐鎮大寧,節製這一萬五千兵馬。”朱高煦直言開口,朱權反倒十分詫異:“你不怕我帶兵投了南邊?”
“去南邊被削為庶人?”朱高煦反問朱權,緊接著叔侄二人無奈一笑。
朱權與朱植和朱穗不同,他與朱允炆還沒朱高煦與朱允炆相熟,交了兵權去南邊,不是被削藩還能被乾嘛。
“你若是願意,那我就為你守這遼東。”
朱權刻意加重了“為你”二字,這讓朱高煦臉上露出笑臉。
“既然如此,請十七叔暫時統帥自己的三千人,等侄兒收拾了哈剌兀,然後再把大寧的事情落實。”
朱高煦起身交代,可朱權卻搖頭:“這哈剌兀,你我上次沒獵到,這次正好可以將他獵下。”
“我寧府三千護衛裡,還留有三百騎兵,你若不嫌棄,我便親自上陣,帶他們與你衝殺那胡騎。”
朱權在表忠心,朱高煦也沒拒絕:“好,既然如此,便請十七叔正午帶兵出北城門,我在那裡等您。”
“好!”朱權作揖,隨後轉身離去。
瞧著他離去,趙牧走上前來小心道:“殿下不怕這寧王把大寧占據了?”
“他能占據大寧做什麼?就憑遷移後的那五六萬口數,又能做什麼呢?”朱高煦反問趙牧。
不是他瞧不起朱權,而是朱權隻擅長帶兵,而且無法節製大規模的部隊。
這並不奇怪,畢竟說到底朱權不過才長朱高煦兩歲罷了,而朱高煦兩世為人,更容易自省,反倒是朱權還有年輕人的急躁。
“這倒也是……”
趙牧頷首,朱高煦卻拍拍他肩頭:“既然十七叔帶了三百人,那我就留三百人給你,你配合陳老將軍將大寧其餘二十一衛給我拿下。”
“是!”趙牧下意識作揖,聞言朱高煦也轉身離去,準備大軍北上作戰去了。
倒是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朱權也帶著王府長史魏銓走出了都指揮使衙門。
不多時他們回到了寧王府後,眼看四周安全,魏銓才開口說道:“您為何要依附渤海郡王,以您的輩分,不應該依附燕王嗎?”
正在穿戴甲胄的朱權聞言,反倒搖頭詢問魏銓:“眼下我四哥與高煦,他們誰的兵馬更多?”
“自然是渤海郡王。”魏銓下意識回答,而朱權又繼續反問:“那他們治下之民,誰多?”
“也是渤海郡王。”魏銓明白朱權想說什麼了。
“對……”朱權在婢女們服侍下穿戴甲胄,同時開口說道:
“眼下我四哥有高煦,而高煦又有兵馬近十萬,民眾近百萬,遼東、大寧、渤海除了哈剌兀可以跳梁,其餘皆無外敵。”
“我觀前金書冊,發現與高煦同出一地起兵的那完顏阿骨打不過才治下數十萬,便敢於擊敗遼國,而眼下失去了遼東與燕雲的我那侄子,你看他像什麼?”
“這……”魏銓沒敢說出來,但是朱權卻不忌諱:“除了多出雲南與三宣六慰、陝西行都司及烏斯藏都司外,你說南邊像不像北宋?”
“那宋太宗趙光義都沒能收拾遼國,他比得上宋太宗嗎?”
朱權連連詢問,可魏銓卻道:“儘管渤海郡王兵強馬壯,可燕王畢竟是其父,其不可能叛其父,而世子位如今也已經由高皇帝定下,您……”
魏銓說著說著,突然恍然大悟,算是明白了朱權的意圖。
他緩緩看向一身甲胄的朱權,小心翼翼道:“您是說,如今是雪中送炭?”
“算不上。”朱權看著已經穿戴好的甲胄,揮手示意婢女退下,自己坐到了主位的同時,也讓魏銓坐下。
在二人坐下後,朱權才開口道:“我現在更像錦上添花,不過同樣是錦上添花,給四哥和給高煦是兩個不同。”
“四哥如今也四十歲了,而高煦不過二十,我也不過二十二。”
“我與高熾並不相熟,更不覺得高熾可以對付高煦。”
朱權端起茶喝了一口:“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是該選高熾還是高煦?”
“自然是渤海郡王。”魏銓不假思索,朱權也點頭:“選四哥,富貴不過十幾二十載,選高煦卻能富貴一生。”
“況且,選了四哥,屆時四哥在高熾與高煦之間搖擺不定,我還得再選一次,若是選錯了便遭到燕世子與高煦忌恨。”
“既然如此,還不如趁燕世子沒有起勢前,便先一步投向高煦,哪怕日後高煦敗了……”
說著說著,朱權突然笑著搖搖頭,顯然他並不認為朱高煦會失敗。
就朱高煦眼下的勢力,彆說朱高熾本人,就算朱棣親自下場幫朱高熾拉偏架,也不一定拉得過朱高煦。
僅上次北征時,燕府諸將的表現來看,朱權便能知道他們與朱高煦關係並不差。
沒了武將的支持,朱高熾靠什麼與朱高煦爭。
想到這裡,朱權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眯了眯眼睛:
“眼下這局麵,倒是很像某一家,你知道是誰家嗎?”
“李……”魏銓剛想說,卻下意識閉上了嘴,顯然不敢說出那句話。
倒是朱權沒那麼多忌諱,在魏銓開了口後,他便順著道:“眼下倒是像李唐開國之初的情況。”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那被喝了一半的茶水,呢喃道:“希望四哥不要犯糊塗吧……”
《渤海紀事本末:“壬寅,上以計入其城。然胡兵南下,上與寧王權曰:“此間百姓危難,我叔侄當共禦外敵”,寧王權聞言相隨,遂與上率騎向北。”
《明世宗實錄:“壬寅,上入大寧,寧王權聞之來投,時至胡兵南下,上遂攜兵馬向北,逐胡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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