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牽出騾馬出城耗費了兩刻鐘時間外,他隻耗費了兩刻鐘便抵達了九裡外的月漾橋。
他帶來了一千二百人,在一千人下馬後,他打量著月漾橋四周的情況。
北平人煙稀少,就連樹木也少的可憐,哪怕是緊鄰河邊的四周,也很少能看見成群的樹木,無法掩蓋他們一千人的蹤跡。
“千戶,這裡沒有可以設伏的地方啊。”
一名百戶官騎著挽馬上前開口,可譚淵看了看四周,隨後似乎發現了什麼,下馬走到河邊,折斷一束茭草。
他將茭草含在口中,發現可以正常呼吸後,便對身後眾人說道:“一千人下馬,二百人牽著所有騾馬離開,掃乾淨自己的尾巴。”
他晃了晃手中的茭草:“我們就用這個來設伏!”
說罷,他帶著下了馬背的一千人將岸邊的許多茭草折斷,小心翼翼的躲到了月漾橋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當南邊依稀響起馬蹄聲時,譚淵帶頭走下了寒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回頭沉著臉:
“是個漢子的,就跟我在水裡待一刻鐘!”
他的話雖然是在商量,但語氣卻不是。
在他的帶領下,一千燕軍步卒穿著甲胄,拿著長長的茭草走入水中。
中秋時分,北方那流動的河水已經十分刺骨,所有人都在忍耐著。
他們用茭草呼吸,整個人沒入水中。
漸漸地,馬蹄聲越來越多,即便他們人在水中,也能聽到月漾橋上的馬蹄聲響。
他們過橋的速度很慢,賴於天色還未徹底明了,水中的燕軍並沒有被發現。
一刻鐘、兩刻鐘……
他們在水中待得時間比譚淵說的還要長,長到許多人已經麻木,甚至痛苦的想要浮出水麵,卻被身邊人死死按住。
最終,當南軍騎兵徹底經過月漾橋,並漸行漸遠後,水中才慢慢浮出了一張張鐵青的臉色。
他們興許應該慶幸現在不是冬季,不然他們沒有人能撐過一刻鐘。
但饒是如此,許多兵卒的身上也出現了凍傷。
譚淵也是其中一員,可他沒有時間等待兵卒們在河邊取暖。
他帶人從河灘走上平地,最後在月漾橋結陣,占據了月漾橋這條南軍撤退路上最近的橋梁。
平安、楊鬆、潘忠等人已經走遠,譚淵他們已經聽不到那馬蹄聲。
不過他們沒有聽到,可雄縣的燕軍卻聽到了。
“嗚嗚嗚——”
呼聲焦躁的號角聲響起,燕軍早早擺好了架勢,朱棣親率五千騎兵於陣前,並沒有將騎兵放在左右兩掖,而是讓麾下步卒持著長槍在左右兩掖。
這樣的陣型,無疑犯了兵家大忌,而他卻沒有改換陣型,反倒是帶著大軍步行往南方進軍。
燕軍的配合很高,即便三萬餘大軍結陣行軍,那陣型也沒有一絲紊亂,不像鐵嶺之戰時的渤海軍那樣,隻是結陣追擊數十步便陣型分散。
這樣的配合,是朱棣常年帶兵練出來的配合,隻要是大寧、北平、遼東的任意戰兵,哪怕是剛剛俘虜過來的降兵,也能迅速加入其中。
漸漸地,南邊馬蹄聲越來越大,‘朙’字旌旗開始出現在了地平線上,並緊跟著湧出大批騎兵。
“籲!”
一直率軍衝在前軍的平安發現了燕軍已經結陣南下,便知道朱棣是料到了他們會來援。
他看一眼雄縣,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懸掛誰的旌旗。
“雄縣恐怕難以守下,我們要撤退嗎?”
潘忠策馬上前詢問平安,一旁的楊鬆也緊跟策馬而來,看著燕軍的陣型,指著位於中軍的五千騎兵道:“騎兵放在中軍,這應該是沒來得及變陣,我們現在掩軍衝殺,隻要不被燕逆步卒困住,便能擊潰中軍,活捉燕庶人!”
平安的疑慮被楊鬆打消,他本就自持勇武,加上己方騎兵接近燕軍三分之一的數量,而燕軍之中又無他能看得上的勇將,自然想要一戰生擒朱棣來打響自己名氣。
“傳令全軍,一字時後發起衝鋒,緊跟我的大纛!”
“末將領命!”
楊鬆、潘忠應下,傳令騎兵開始在全軍傳遞指令。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燕軍距離南軍隻有不到三百步的距離時,南方突然響起了如炒豆子般的號炮聲。
“時機到了!”
朱棣在聽到號炮的一瞬間,便抖動了馬韁,先行出隊伍數步,又調轉馬頭回頭看著自己這幾年積攢下來的五千騎兵:“弟兄們,隨著我的大纛,一字時後騎兵衝鋒!”
“末將領命!”
丘福、朱能率諸將作揖,而張玉已經早早去左翼控製步卒,準備截斷平安等人東逃的方向。
“南邊是什麼聲響?”
“中了埋伏!”
楊鬆舉棋不定,平安卻陰沉著臉。
他跟著朱棣並肩作戰多次,自然知道朱棣對付蒙古人時常以號炮作為信號。
顯然,這次朱棣也要如此。
平安將目光放向東邊,果然張玉所率萬五步卒長在大範圍往東邊迂回。
隻是這樣一來,守在朱棣身旁的便隻剩下了不足兩萬人,其中還有五千是騎兵。
“吹號,衝鋒!”
“嗚嗚嗚——”
悠揚的號角聲響起,平安率軍向朱棣本陣的五千騎兵發起了衝擊,心頭還在祈禱朱棣不要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膽怯撤入步卒陣中。
“吹號!衝鋒!”
“嗚嗚嗚——”
幾乎前後腳,朱棣同樣率領五千騎兵隊平安發動了衝鋒。
五千鐵騎出鎮,統率燕軍右翼兵團的張信也開始命人兵團與張玉所部銜接,縮小雙方騎兵搏殺空間。
一時間,燕軍步卒如碗狀,向南邊的南軍騎兵扣去。
隻是戰場之上,平安眼看朱棣居然敢帶著騎兵與自己衝鋒,心頭更為激動了。
“鋤奸剿賊,剿滅燕逆!!”
“清君側,靖國難!!”
一時間,兩方口號在天色明亮的雄縣以南碰撞。
戰場上的土地已經被踏得稀爛,露出一片褐色。
緊張的氣氛籠罩著整個戰場,隻有振聾發聵的馬蹄聲和激烈的戰吼聲在戰場上交織。
在這混雜著煙塵和血腥味道的氣息中,兩方的鐵騎浩蕩地向對方衝去,帶起了漫天的灰塵。
平安麾下鬆潘騎兵並未與燕軍騎兵短兵交擊,而是仗著馬快弓強,以騎射數次麵突燕軍騎兵。
兩方在這不足五裡寬闊的戰場上來回交擊,以勇猛著稱的平安雖然心裡想著生擒朱棣,可卻忌憚朱高煦,因此在不斷交擊間,試圖確定朱高煦是否出現在了陣中。
畢竟半月前朝廷傳來的消息中,朱高煦已經帶兵拿下了廣寧前屯衛,距離燕軍隻隔著一道山海關。
若是山海關在這幾日被破,那朱高煦極有可能出現在燕軍之中,甚至帶來更多的騎兵。
“平僉事為何不攻入陣中?”
平安數次帶隊以騎射禦敵的舉動,很快引起了楊鬆和潘忠的不滿。
他們不知道平安在懼怕什麼,平安聞言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忌憚朱高煦,因此便端著表情道:“我在試探燕逆是否還有伏兵。”
“眼下看來,燕逆除了在月漾橋布置伏兵外,便再無伏兵,眼下可衝擊燕逆,生擒燕庶人!”
說罷,平安傳達指令,在下一次騎射結束後,全軍準備長兵對陣。
他的軍令,在一次騎射交鋒後傳達就位。
一刻鐘的時間裡,四次騎射交鋒中,燕軍騎兵都沒能從平安麾下的漢蒙鬆潘騎兵手中討到好處,士氣漸漸低落下來。
平安抓住了這次機會,在騎射過後換成了馬槊,其餘人也紛紛換上長兵。
這一幕被放了許久風箏的朱棣所瞧見,他當即下令全軍放號炮。
“嘭!”
“砰砰砰——”
在他第一個拉響號炮後,燕軍騎兵與兩側的張玉、張信所部紛紛拉響號炮,比之前更為密集響亮的號炮響起,這讓埋伏在月漾橋的譚淵明了。
“張魁你帶一百人駐守月漾橋,我帶九百步卒去馳援殿下!”
“末將領命!”
月漾橋處,得到消息的譚淵不再猶豫,開始率領九百手持長槍,已經暖和了身體的步卒開始北上。
由於張玉與朱棣、張信兵團的不斷壓迫,此時正麵戰場距離譚淵他們已經不足二裡。
“殺!!”
一次麵突過後,南軍騎兵換上了長兵,他們沒有再像之前一樣射完箭矢就走,而是持著長兵衝入了稍許鬆懈的燕軍騎兵之中。
南軍的騎兵把槍刺向對方,雙方碰撞到了一起,一開始燕軍騎兵猝不及防,可隨著時間過去,他們逐漸適應,並開始迎擊著南軍的衝擊。
兩支隊伍衝到中間,雙方的騎兵交相穿插,猶如在戰場上跳著一支極具速度與力量的舞蹈。
刀光飛舞,矛頭閃爍,群馬奔騰,聲勢驚人……
南軍的騎兵憑著敏捷的身手和堅定的鬥誌,屢次讓燕軍的衝鋒化為了泡影。
由於南軍騎兵出色的戰鬥技巧和優越的裝備,他們已經成功地轉化了局麵,將勝利的天平向自己的一邊傾斜。
交鋒過後,再次調轉馬頭,屢次交鋒,而陣中平安也在尋找朱棣身影。
兩次的交鋒過後,他終於確定了朱棣的位置。
“跟緊我的大纛,我帶你們生擒燕庶人!”
“吼!!”
戰吼聲響起,南軍騎兵率先一步發起了衝鋒,可麵對他們的衝鋒,朱棣也緊握自己手中寶劍,咬緊牙關。
“北平的兒郎們,隨俺殺!!”
在丘福與朱能、火真、馬和、王彥等人的護衛下,朱棣也率領麾下僅有平安一半的騎兵,向平安發起了衝鋒。
“殺!!”
二更十一點半
(本章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