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打贏了耿炳文,這條消息在他圍城前被李堅送往了南邊。
至於耿炳文身死的消息,也在後續的潰兵消息中被吳傑、李堅所知,二人又放出數十飛鴿,將消息傳到了南邊。
當消息傳達至京城的時候,朱棣已經撤回了北方,沒有想著進攻真定城,可對於京城的眾人來說,他們卻是無比的懵圈,腦中空白一片。
“傳旨,命有司治墳塋,賜臨濠山地三百頃、佃戶二千人、守墳人二百戶,儀仗戶十五戶,以京衛軍士充之。”
“朕要親自製文,親遣命中官渝祭長興侯……”
武英殿內,朱允炆紅了眼眶,不知道是被耿炳文為國儘忠而傷感,還是因為被燕軍擊垮自己二十萬大軍而難過。
“陛下隆恩……”
站在殿內,許多文臣虛假情意的勸慰朱允炆,畢竟耿炳文屬於老淮西貴族,淮西武勳當年怎麼欺壓他們的,他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會為耿炳文陣沒而難過。
他們之中不僅沒人難過,反而還有人在心底暗罵耿炳文無能,手握二十幾萬大軍,居然被朱棣幾萬人就擊敗,自己還落得陣沒沙場的結局。
至於皇帝對耿炳文的隆恩,他們自然清楚這是為了什麼。
耿炳文雖然死了,但耿瓛還在沈陽牽製著渤海叛軍呢。
眼下吳昇、吳壽安、劉嵩、劉真等人都已經安排撤出遼東,隻有耿瓛一個人沒有辦法撤出。
為了防止他帶兵投靠朱高煦,自然要多加恩寵。
隻不過這恩寵可不是那麼好拿的,他耿瓛要是不殉國,恐怕沒有臉麵拿這恩寵。
“眼下長興侯既沒,朝廷又該如何對付叛賊?”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氣,詢問出了自己現在最關心的事情。
麵對問題,群臣提出了不少建議,有推薦沐春的,有推薦宋晟的,還有推薦顧成、何福、陳瑄的,總之唯獨沒有李景隆、徐輝祖、楊文、郭英等人。
這並非說四人帶兵打仗的本領不行,而是大家都很清楚,李景隆當年可是和朱高煦請教的如何平倭,而徐輝祖又是朱棣的小舅子,朱高煦的舅父。
楊文是朱高煦推薦的,郭英又是朱高煦嶽祖父。
推薦誰都可以,推薦他們四個人就不是那麼妥當了。
諸多關係存在,他們自然不好推薦他們,朱允炆也不希望有人推薦他們。
隻是麵對眼下的困局,黃子澄卻開口唱起了反調:“眼下,唯有曹國公能力挽狂瀾。”
“真定大軍雖然被擊敗,但朝廷在河北依舊有近九萬兵馬,加上直隸還有上直十六衛和豹韜衛、河州衛等九萬大軍,湖廣、四川還有四萬援軍,各都司也有不少兵馬……”
“這些兵馬加在一起,可湊足四十萬之數,若是能將西南兵馬也解放出來,興許能湊足五十萬之數。”
黃子澄一開口,朱允炆便皺眉道:“西南的刀乾孟,為何到現在都沒有平定?”
“回陛下……”黃子澄搶答道:“臣聽聞是雲南都司的某些人不聽軍令,這才導致了平滅刀乾孟不斷延後。”
黃子澄說罷,隱晦對朱允炆用口型說了一個“傅”字。
這時朱允炆才想到了雲南都司的另一方勢力,傅氏三兄弟。
這三兄弟掌管滇西北、滇中、滇東南等三處兵馬,朱允炆早就想要除去他們,隻是擔心他們響應北邊的叛亂,所以才遲遲沒有動手。
現在這三兄弟在西南磨磨蹭蹭的平叛,倒是讓那刀乾孟又蹦躂了幾個月。
他們三兄弟這態度,倒是讓朱允炆有些不敢將沐春、徐輝祖、瞿能等人調出雲南,生怕他們前腳剛走,後腳這三兄弟就舉兵叛亂。
這個三兄弟最恨誰,旁人不知道,他朱允炆可是清楚得很。
想到這三兄弟,朱允炆也想到了被自己調到廣西的楊文、傅讓等人。
“近來,渤海庶人的舊部可有騷動?”
“未曾。”齊泰緩緩開口:“他們都在楊都督麾下,在廣西進行改土歸流,從今歲開春至今,廣西三百四十二家土司,已有三十六家願意接受朝廷的改土歸流,另外還有十二家叛亂,在太平府一帶舉兵數萬之眾,眼下楊都督正在與叛軍鏖戰。”
“聽聞,指揮使楊展陣沒於沙場,因此兩廣水師指揮使楊俅還是披戴桑麻北上的,足可見其對朝廷忠心。”
齊泰開口闡述了廣西的事情,其中楊展陣沒,楊俅披戴桑麻北上的事情也讓許多文臣唏噓。
這兩父子都是朱高煦拔擢的人,卻不想他們居然能為朝廷做到如此。
“看樣子,他們倒也清楚是非,沒有隨從叛賊。”
朱允炆聽到楊展戰死後,那楊俅居然還聽從了朝廷旨意北上,心裡也不免得意了起來。
“看吧朱高煦,這就是你拔擢的人,還不是站在了朕的大義這邊。”
他這般想著,同時也惋惜道:“可惜了這忠勇之士。”
朱允炆惋惜著,同時開口道:“追贈指揮使楊展為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望其父楊俅能為國守衛海疆。”
“陛下隆恩……”眾人紛紛唱禮,而黃子澄則是繼續道:
“陛下,如今可以讓曹國公帶直隸等兵馬北上,想來四十萬大軍,足夠平定燕逆叛亂。”
“嗯……”朱允炆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齊泰。
雖然他越來越不待見齊泰,可齊泰畢竟是他們這群人中唯一在兵事上被自家皇爺爺誇讚的人。
齊泰感受到朱允炆目光,當即也開口道:
“臣以為,理當啟用曹國公衛征虜大將軍節製上直十六衛兵馬,同時再啟用江陰侯吳高節製河南兵馬,複爵越巂侯俞通淵統轄在京豹韜衛、河州衛等七千鐵騎。”
“此外,可從西北調陳暉、滕聚七千甘涼精騎東進,再調宋晟之子宋瑄率領陝西都司兩萬兵馬東進,最後讓陳瑄節製楊俅北上登萊,襲擾遼南。”
“臣算過,如此要來,可抽調十六萬大軍,加上真定和河間的兵馬,一共是二十五萬大軍。”
“雖說雲南邊兵調動不得,但可以從浙江、江西、福建等地調都司兵馬北上,亦可得五萬大軍,合計三十萬大軍。”
齊泰先說了自己要調齊的兵馬,然後又開始說應該如何打。
“我軍兵多而錢糧充沛,現在又無大寧、遼東之錢糧牽製,完全可以拿下保定、懷來,與河間三地,利用拒馬河及周邊的易水、潞水、滹沱河,以及界河以南有天然帶狀湖沼窪澱帶等優勢,層層布防,層層推進。”
“屆時,朝廷可以從西、南兩個方向,以鉗形向北平發動進攻。”
“即便失敗,也可以在退下之後,利用大運河將滄州、德州連成一線連成持角之勢,隨後在保定、定州、真定這三座城市駐軍以形成縱深部署。”
“同時再派出陳暉、滕聚、平安、俞通淵等四部近兩萬精騎在北平附近擾亂生產,讓陳瑄利用水師之利襲擾遼南。”
“隻要讓叛軍疲於奔命,我軍即可獲勝!”
齊泰已經想到了一切可以針對朱棣的部署,可以說朱棣他們要取勝,便先要做到擊敗正麵的三十萬大軍。
除了西南兵團和楊文兵團因為傅氏三兄弟和廣西土司而沒有被調動,齊泰幾乎調動了他所能調動的一切。
對此布置,朱允炆也聽得點頭,隨後皺眉道:“既然如此,便按照這樣來辦吧,朕不想在明年秋收前還聽到燕逆二字。”
朱允炆給出時間,那就是李景隆必須在建文二年秋收前取勝。
齊泰沒有反駁,隻是作揖應下。
不多時,一份份調令開始調撥,許多洪武年間被閒置的老將紛紛被啟用。
人在海上的登萊、長江、兩廣等水師也在靠岸補給時,得到了朝廷的調令。
泉州港內,當泉州官員走上甲板,將朝廷的調令遞給了一名披戴桑麻的四旬將領時,其還不忘叮囑道:
“陛下對楊將領一家可謂恩寵,望楊將軍北上之後好好報效家國。”
“末將自然會死戰報效陛下!”披戴桑麻的楊俅作揖回禮,那泉州官員也笑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再逗留了,請將軍早些北上平叛吧,本官祝將軍旗開得勝,早日高升。”
“王知府慢走。”楊俅作揖送禮。
待那泉州的王知府走後,他才直起身子來。
一旁的幾名千戶官不屑道:“他不過正五品,居然敢與將軍您這正三品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如今文盛武弱,我們還是少說兩句吧。”
“憑什麼不能說,他們在南邊享福,讓我們去北邊送死。”
看著手中的調令,聽著耳邊的爭吵,楊俅歎了一口氣後便不理會諸將,轉身離開了此地。
他返回了自己的船室,並在開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緩緩打開。
在那船室裡坐著一個人,而他便是已經被朝廷追贈為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的楊展。
“如何了?”
楊展的臉色慘白,而且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似乎是身上有傷。
“如你預料的一樣,朝廷聚集三十萬大軍準備再次北征,我們也被朝廷授令,渡海前往遼南襲擾渤……”
楊俅沒有說完,興許是不知道怎麼稱呼對方,到底是應該稱呼叛軍,還是其它。
他將話題引到了楊展身上:“若是被旁人發現,我們家恐怕會被株連。”
這話讓楊展目光收斂,他沉穩抬頭與自家父親對視:“我不會害您。”
“我們家與殿下有舊,即便眼下朝廷給予恩寵,可一旦平叛結束,我們家依舊會被清算。”
“但那畢竟是三十萬大軍……”楊俅猶豫起來,他能從百戶官升到現在的官職,已經很滿足了。
隻是麵對他的猶豫,楊展起身,似乎牽扯了傷勢,臉上表情猙獰。
“你負傷,好好休息吧。”楊俅安心將他按下,可楊展卻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堅定:
“那三十萬大軍絕不是殿下對手,況且兒子也不要求您一起去,隻要兒子去就足夠了。”
“反正在朝廷看來,兒子已經死了。”
“……”聽著這些話,楊俅表情複雜:“為何一定要幫他,雖說他對我們家有恩,但你報恩代價太大。”
麵對這個問題,楊展抓緊自家父親的手:“兒子說過,殿下有天子氣,必成天子!”
《明太宗實錄》:“上率騎渡滹沱河向西,折而北渡直抵西山。”
“上將輕騎六千,襲破其二營,適炳文送使客出,覺之奔還,急起橋,我軍齗斷橋索不得起,炳文幾被擒,逃至真定不出。”
“上率騎擒其右副將軍都督寧忠、都指揮劉遂,斬首三萬餘級,積屍塞城壕,溺死濾沱河者無算,獲馬二萬餘匹,俘降數萬,上欲遣而俘兵願留不歸,上從之。”
《渤海紀事本末》:“太宗率騎破真定,炳文陣沒,是役二萬破十五萬,斬首三萬,獲馬二萬,俘兵數萬之眾,上聞之大喜,折兵而還於遼南。”
《渤海紀事本末》:“展聞上起兵,詐死北逃,說服其父曰:“渤海有天子氣,必成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