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渤海入關
“口口聲聲說什麼山海關堅固無比,乃北邊第一關,可眼下隻是圍困強攻不到兩個月便被叛軍拿下,若不是他還知道為國儘忠,朕如何忍他!”
九月中旬,當耿瓛自刎、吳壽安等人戰死,遼東除九連城外儘數丟失的消息傳入京城,朱允炆煩躁的將手中奏疏摔在桌上。
此刻殿內無外人,唯有他與掌印太監李權,因此他才能肆無忌憚的發泄脾氣。
“陛下……”李權眼看朱允炆脾氣漸漸消下,便拿出了戶部的奏疏道:
“戶部尚書鬱新乞老致仕,這是王鈍讓人送來的今年《錢糧賦稅冊》,請您閱覽。”
李權小心翼翼走上前,雙手將奏疏遞給了朱允炆,朱允炆接過後也一目十行看了起來,隻是他越看越皺眉。
北方耿炳文的敗北,致使朝廷丟失了上百萬石錢糧及許多物資,眼下李景隆掛帥調兵,各地調兵所需錢糧不少三百萬石糧食一口氣被調往了德州。
加上今年江南的以鈔抵稅政策,今年的大明居然罕見的超出了預算,財政收入達到了負五百餘萬石,二百餘萬貫。
如果年年如此,那朱元璋留下的底子,也頂多夠朝廷吃個十五年罷了。
“又怎麼會開支如此之多……”
朱允炆翻找著不對勁的地方,其中雲南、四川行都司的囉囉叛亂是致使今年負收入的主要原因之一。
由於之前朱允炆的目光都在北邊,因此今年七月的大雪山囉囉下山叛亂,擄掠了許多礦場,致使不少礦場停工,讓戶部少了近六十萬貫的收入。
西南平叛一直拖著,每個月都在消耗十幾萬石,算下來過去九個月起碼消耗了一百七十餘萬石。
這些事情牽製了大明的手腳,更讓大明的財政出現問題。
“以往這囉囉都乖順,如今倒是敢來劫掠我天朝了!”
朱允炆話語中充斥著怒氣,當然他也知道這是西南挖礦引起的反應。
許多礦區本就是囉囉生活的地方,大明開采金銀銅礦後,便將他們趕到了更深的山裡。
在那些地方,他們無法自給自足,隻有下山搶奪漢人。
朱允炆清楚這些事情,但不代表他需要妥協。
“命瞿能率兵返回四川行都司平叛!”
他對李權下令,隨後合上文冊,不再討論戶部的事情。
畢竟在他看來,隻要平定了北邊的叛亂,那這財政很快就會恢複如初。
他將思緒投向了北方,而在他一個月前的旨意下,朱元璋這位開國皇帝所留下的戰爭機器開始徹底發動。
湖廣、廣東等地平苗瑤的兵馬被抽調,福建、浙江備倭兵馬被抽調。
直隸上直十六衛被抽調,在京聽操鐵騎被抽調,西北甘涼鐵騎被抽調,陝西平羌番兵馬被抽調……還有剛剛從九連城撤回遼東的劉真也帶著第一批撤回的三千兵馬往德州進軍。
至於江西、河南等地兵卒更不用說。
一時間,全國各地的戰兵被儘數抽調,而作為統帥他們的征虜大將軍,此刻的李景隆已經北上抵達了東昌,距離德州不過二百裡。
他抽調真定七萬餘大軍前往德州,準備利用冬季在德州好好整訓這敗退的七萬大軍,不然以他們眼下的情況,即便上了戰場也不堪大用。
相較於耿炳文,李景隆指揮著七萬人簡直手到擒來,沿途的補給他都讓各州府縣布置在城外,並派吳高率在京聽操的七千鐵騎去監督他們,不準任何兵馬入城休整。
他很清楚,兵卒在經過一場大敗後,便會積壓情緒,很容易被人刺激而釋放。
這種時候,一定要嚴格治軍,才能防止他們變成毫無紀律的賊兵。
與此同時,他親自北上抵達河州,讓平安率領徐凱麾下的五千山西騎兵南下德州,聽他節製,並讓徐凱嚴防死守,等到南邊兵馬集結。
如此做派,自然使得軍民不犯,可這麼做,也不免讓許多人彈劾他治軍過嚴。
朱允炆也詢問了黃子澄等人,他們倒是難得認可了李景隆的做派,並以為治軍若是不嚴,那豈不是庸才來回應朱允炆。
朱允炆聞言,也不再過問李景隆,更是沒有催促他,隻是讓他好好帶兵,彆再鬨出被燕逆一鍋端的戲碼。
對於這種要求,李景隆倒是畢恭畢敬的手書回應了他,言辭誠懇訴說自己遭遇的局麵,並承諾會在入冬前構築好一切,來年開春後北上擊潰燕軍。
得到了回應,朱允炆也就不再插手北方兵事,而是放手交給了李景隆,同時各地兵馬也紛紛向德州集結。
這樣的態勢,讓身處北平的諸將十分緊張,北平燕府的承運殿內,也安靜的可以聽見滴水聲。
瞧著殿內的眾人,朱棣很清楚他們擔心什麼,李景隆畢竟是全國練兵,跟隨傅友德、藍玉、馮勝等人南征北討過的將領,他熟悉任意都司兵馬的作戰方式,也知道如何整訓他們,更清楚北平情況如何。
麵對這種敵手,諸將不擔心反倒是奇怪。
“昨日,諜報傳來消息,說李景隆已乘船沿著運河北上至德州,並收集了耿炳文敗亡將卒,南邊的朝廷也調集二十餘萬兵馬北上……”
朱棣率先開口訴說局勢,隨後又道:“你們懼怕那李九江(李景隆表字),但俺卻不懼他。”
“那李九江豢養之子,寡謀而驕矜,色厲而中餒,忌刻而自用,況且從未帶過數萬大軍於戰陣破敵。”
“如今,俺那侄子調兵三十萬以供他用,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推。”
“俺聽聞漢高祖大度,知人善任,使英雄為用,不過能將十萬,那李九江何等才乾,也敢調度三十萬大軍,現在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趙括罷了,趙括之敗便是他的前車之鑒。”
“額……”聽著朱棣的自我吹噓與貶低李景隆的話,諸將紛紛對視,心想那李景隆若是真如自家殿下所說的那般草包便好了。
“殿下以為,李景隆不知兵事?”張玉硬著頭皮詢問朱棣,擔心朱棣因為擊敗了耿炳文而驕傲自滿。
隻是麵對他的詢問,朱棣卻憨厚笑道:“兵法有五敗,景隆都犯了……”
“其一,為將政令不修,紀律不整,上下異心,死生離誌。”
“其二,今北地早寒,南卒裘褐不足,披冒霜雪,手足皺家,甚者墮指,又士無贏糧,馬無宿槁。”
“其三,不量險易,深入趨利。”
“其四,貪而不治,智信不足,氣盈而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三軍易撓也。
“其五、其部曲喧嘩,金鼓無節,好諛喜佞,專任小人。”
“這五條,便是那李九江會被俺擊敗的原因!”
朱棣毫不吝嗇的誇讚自己,貶低李景隆,為的就是提振士氣。
儘管諸將並不以為意,但也能理解朱棣的良苦用心,紛紛對他作揖。
“老大,老二那邊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朱棣把目光放到了朱高熾身上,畢竟真讓他一個人單挑李景隆三十萬大軍,他心裡還是有些發虛的,可如果自家老二帶著關外數萬大軍入關,那他就有自信了。
麵對問題,朱高熾也作揖道:“上次南下四戰繳獲的八十四萬餘石糧食都已經入庫,其中抽調五十萬和之前的一百萬一起,由房同知押送去廣寧了。”
“高煦那邊拿下了山海關後便寫信給了我,說不日便會派王義統帥兩萬馬步兵和三萬大寧步卒南下歸您節製。”
“兩萬馬步兵?”朱棣一聽,立馬高興的樂嗬起來,要知道即便在他擊敗了耿炳文後,手上馬步兵也不過才三萬人。
現在朱高煦一下送來兩萬馬步兵和三萬步卒,合計五萬大軍,可以說拿出了巨大的本錢。
不過高興之餘,朱棣還是眼饞朱高煦的騎兵,因此對朱高熾交代:“你再回信給高煦,說是俺們這邊騎兵和馬步兵都不多,讓他能不能再送些來。”
“另外我聽說他有神機四營,能不能分兩個來幫俺們守城,這仗打完了,俺肯定都還他。”
朱棣的話,已經不能算是獅子大開口,簡直就是家長過年借口幫孩子保管壓歲錢,有存無給。
他這點心思,便是眼拙的丘福都能看出,更彆提朱高熾了。
“爹,我估計高煦是不會給了,他在信裡說了,就這麼點,其它的他有用處。”
朱高熾無奈開口,被朱高煦提前料到的朱棣也有些吃癟,但一想到馬上又會有五萬大軍南下聽他節製,他心裡依舊樂嗬起來。
高興了一會,他才慢慢對諸將開口道:“眼下我軍整編了五萬兵馬,又得到了老二那邊的五萬兵馬,算上前次南下的死傷,還有十六萬兵馬可以用,其中騎兵一萬,馬步兵五萬,步卒十萬。”
“這李九江看模樣是不敢在冬季與我們交手,定是要拖到來年開春。”
“抓住這次機會,俺們得好好練兵,除了永平、居庸關和北平的四萬步卒不用參加整訓外,其餘十二萬兵馬都得來一場大練兵,如此才能在南下時配合默契。”
朱棣要抓住時間練兵,而朱高熾聽了一切後,也懷著複雜的情緒將朱棣的安排寫成了書信,準備在事後讓人送給朱高煦。
長達一個時辰的議事總算結束,朱高熾拿著寫好的信回了自己的世子府。
隻不過在下了馬車前,他抬頭看了一眼世子府的牌匾,心情複雜。
待他走進世子府後,便聽到了孩子哇哇的哭聲。
他急忙走進去了世子殿內,果然看到了一個俏麗女子抱著正在哇哇哭的娃娃。
“這孩子又哭了?沒吃奶還是怎麼了?”
朱高熾跑到那女子身旁坐下,從他手裡接過了這娃娃,臉上滿臉笑意,沒了之前的複雜。
“瞻基這孩子不知道怎麼的,從爹和二弟起兵後就一直哭,近來山海關被拿下後,便時不時的哭鬨。”
那宮裝女子愁眉與朱高熾說著,朱高熾卻笑嗬嗬如彌勒佛般:“孩子嘛,這個年紀狗都嫌棄,常常哭鬨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