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撥亂反正
“嗶嗶——”
清晨,在楊展率艦隊成功進入長江口的第二天,數萬乘馬馱著身穿甲胄的兵卒從北方南下,停在了一座看情況剛剛修複不久的城池東邊。
“這就是揚州城嗎?”
“怎麼沒書上寫的那麼繁華?”
“是啊,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
揚州城外,伴隨著塔失、多爾和齊等人開口,馬背上的朱高煦也掃視了一眼揚州城。
當初他們北上時,揚州城還在擴建,然而眼下卻已經完整的修葺完畢。
揚州城南北長七裡,東西寬五裡,城牆厚約三丈。
整座城池開辟有五座城門,分彆是大東門海寧門、西門通泗門、南門安江門和北門鎮淮門,以及小東門。
一條運河橫亙在渤海軍與揚州城中間,不過在他們所處的運河東邊卻有許多興建不久的建築群。
想來,應該是揚州城無法容納太多商賈進入城中,因此隻能將商賈們安置在這運河東邊行商往來。
如果朱高煦沒有記錯的話,這些商人會成為日後揚州城修建東城的主要動力。
“不要輕易破壞這裡的建築,關內不比關外,樹木太少了,隻能從西南順長江運下江南。”
朱高煦交代眾人,隨後也拿出望遠鏡觀察揚州城上。
他與揚州城間隔不過二裡左右,正好處於南軍火炮打不到的地方。
在他的觀察下,揚州城的南北兩側似乎有營盤,應該是盛庸擔心遭到渤海軍炮擊,從而調整的紮營方向。
“差不多超過二裡了,盛庸還是記打的。”
朱高煦輕笑,隨後對眾人開口道:“駐紮營盤,尤其要注意北邊的防務,塘騎放出二十裡遠。”
“末將領命!”眾人應下,隨後開始在陳昶的布置下紮營。
相較於朱高煦的遊刃有餘,揚州城頭的盛庸則是麵色凝重。
他站在城頭,雖然相距甚遠,但從那烏壓壓一片的規模,也能看出朱高煦的兵力恐怕真如雲梯關守將所說的那麼多,不下三四萬。
“僉事,我們現在應該如何?”
指揮使孟濤詢問盛庸,可盛庸卻沉吟片刻,而後才道:“先拖,眼下已經是四月了,再過半個月就是梅雨季節,一旦梅雨到來,他的火器用不了,就是我們配合越巂侯將他們拿下的時候。”
“越巂侯到何處了?”盛庸詢問起了三月二十八日南下的俞通淵與平安等主力,一旁的孟濤不假思索回應:“已經抵達邳州,距離此處不過四百餘裡,頂多三日就能抵達。”
“三日……”盛庸頷首,隨後看向城外的渤海軍。
以揚州城的防禦,守住三天不成問題,屆時隻要俞通淵的萬餘騎兵抵達揚州北邊,加上梅雨季節到來,那就是七萬打三四萬。
雖說渤海精銳,可盛庸並不覺得自己手中的兩萬在京聽操精銳不如他們。
想到此處,盛庸也轉身離去,繼續加固揚州城防去了。
從清晨到黃昏,揚州守軍沒有等來渤海軍的強攻,因為朱高煦根本不著急進攻他們。
他隻要率領大軍來到揚州,就足夠吸引全江南的注意。
時間轉瞬而逝,當夜幕降臨,距離揚州三百餘裡外的長江入海口處,陳瑄也積壓了一天的脾氣。
他在廖角咀等待了許久,卻一直不見渤海軍進攻。
伴隨著時間過去,他頂著紅腫的眼睛堅持到了四月初五的清晨。
不過,他還沒等來楊俅的換班,就等來了朝廷的撫恤船隊。
船隊從蘇州出發,調集那裡的常平倉和府庫給昨日戰死的弟兄分發撫恤錢糧。
“還好……”
看著撫恤錢糧運抵,陳瑄鬆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拉下臉皮去求林嘉猷還是值得的。
然而,當那一箱箱撫恤錢糧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陳瑄不淡定了。
“這……怎麼是寶鈔?”
甲板上,陳瑄抬頭看著負責押運撫恤的官員,目光中充滿詫異。
麵對他的詢問,那官員也無奈道:“蘇州府錢糧不足,隻能分發寶鈔來作為撫恤金了。”
“那可有提高?”陳瑄連忙詢問,畢竟朱元璋駕崩後,寶鈔的價值開始在建文新政的作用下開始下跌。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現在一貫寶鈔隻能等於五百文錢。
“自然不可能提高。”那官員正色道:“眼下西南鬨得厲害,朝廷沒有足夠的銅錢,隻能用寶鈔渡過難關了。”
“三軍將士都是我大明百姓,應該要體諒朝廷的不如意。”
“戶部算過了,算上撫恤的糧食和賞錢,一共是七萬四千六百二十七貫寶鈔,請陳都督清點吧。”
官員的話,不止讓陳瑄心寒,更是讓甲板上的所有兵卒心寒。
在他們看來,指不定什麼時候他們就要戰死了,可朝廷還是拿著寶鈔來忽悠他們。
這樣的的待遇與渤海軍的待遇,簡直就是天壤之彆,如何值得他們效死?
至於官員口中的所謂體諒,眾人也嗤之以鼻。
沒有錢,就甭談啥理想,理想也不能當飯吃。
他們隻知道他們的撫恤變相變少了,原本的撫恤還能讓家人舒服過兩三年,謀個生計,可眼下……
“在下知道了……”
陳瑄壓著脾氣開口回應,那官員見狀也頷首後轉身上了沙船,逆流向蘇州而去。
他前腳剛剛離開,後腳甲板上就罵聲一片。
“我們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朝廷就這麼糊弄我們?”
“誰不知道寶鈔是什麼德行,三十六貫寶鈔連三十石米都買不了!”
“娘地,這群狗文官!”
“老子在這裡累死累活,他們在後麵克扣老子的撫恤!”
一時間,叫罵聲不斷,陳瑄也沒有阻止,興許在他看來,朝廷也欺辱他們太厲害了。
旁人不清楚,陳瑄可是十分清楚。
朝廷不是沒有錢,反而是很有錢。
從洪武二十八年開始,西南的金銀銅礦不斷運往京城,即便有以鈔抵稅和其它政策,但消耗的數量並不算大。
如今發寶鈔給他們,完全就是糊弄他們。
“怎麼回事?”
一時間,叫嚷聲中響起了一道穩重的聲音。
楊俅乘坐戰船抵達了廖角咀,而陳瑄身旁的幾名武官也給楊俅解釋起了眾人生氣的原因。
麵對他們所說的事情,便是連想著拉攏陳瑄的楊俅都覺得無語。
長江水師的重要性還需要言語嗎?
這種時候,居然用寶鈔來糊弄長江水師,這種手段,讓楊俅都懷疑那位他從未見過的皇帝,是否是個癡呆兒。
哪怕前宋時期重文輕武,也沒乾出大敵臨前克扣軍餉、撫恤的事情吧。
“朝廷裡那幫人到底在想什麼?”
楊俅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隻覺得不是自己厲害,而是廟堂之上昏招頻出。
不過這麼一來,自己倒是有了機會。
楊俅掃視了一眼義憤填膺的眾人,倒是沒有直接開口,而是準備等消息發酵。
伴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楊俅與陳瑄等人換班,讓他們將朝廷的所作所為帶往了崇明島。
待夜幕降臨,楊俅與陳瑄換班返回崇明島的時候,果然看到了士氣低落的兵卒們。
“去幫我請陳都督前來,就說有要事商量。”
楊俅回頭看一眼自己的親信,那親信也作揖離去,大約半個時辰左右,剛剛換班不久的陳瑄就帶著疑惑返回了崇明島。
楊俅令人在千戶所內燒了一桌子好菜,眼看陳瑄抵達,楊俅也作揖道:“彥純賢弟。”
“不知楊兄叫我來為何事?”陳瑄腳步停在了中堂,沒有直接入座,而是直奔主題。
瞧他這副模樣,楊俅也知道試圖灌醉他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開門見山道:
“今日我回來後,發現軍中謠言四起,許多兵卒都說要逃軍,不知彥純賢弟可知道?”
“自然……”陳瑄皺眉,他哪裡能不清楚麾下弟兄為什麼要逃軍,說到底還不是朝廷讓人乾活還克扣錢糧嗎。
“這消息若是傳出,你我恐怕也要被廟堂之上的官員所針對了。”
楊俅侃侃而談,同時瞥了一眼陳瑄:“不知道彥純賢弟對渤海郡王如何看?”
“……”陳瑄明白楊俅想說什麼了,畢竟一個渤海郡王的稱呼,就能讓他清楚楊俅恐怕想要投靠朱高煦。
他沒有著急開口,而是分析了眼前的情況。
他的長江水師隻有不到五千人,而平倭水師還有上萬人。
此外,廖角咀北邊的渤海海軍數量恐怕也不會少,自己與他們二人交手,似乎毫無勝算。
陳瑄還在權衡利弊,可見他遲遲不開口的楊俅卻開口道:
“實不相瞞,南江口已經放入了數十艘渤海戰船,彥純賢弟你應該比我清楚這代表什麼。”
“哪怕你把消息告訴京城,京城就會為伱記功?”
楊俅輕笑,陳瑄也恍惚了起來,他萬萬沒想到楊俅居然瞞著他放入了渤海海軍。
“現在投誠,興許還能有功,若是再晚些,那……”
楊俅步步緊逼,陳瑄聽後臉上糾結,可最後還是緩緩開口:“我……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