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兵權,諸藩現在根本沒有心思,畢竟他們的兵權都被朱允炆收走了,能再獲得五千六百人的護衛,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朱高煦雖然將他們改封,但待遇上卻並不差。
何況就單從改封來說,大部分藩王基本都是往好的地方改,隻有少數幾個犯過過錯的藩王被冊封在了偏遠之地。
他們很滿意,朱高煦也很滿意,不過他的滿意來自於前瞻性。
就眼下的情況來說,分封諸藩是一定的,既然如此,不如將諸藩往人口少卻潛力大的地方分封。
例如四川和河南,人口不過二百餘萬,冊封當地的諸藩如果能像曆史上一樣繁衍人口,那也變相為四川、河南的發展做出了一定貢獻。
他們驅使護衛開墾的土地越多,對於朝廷來說越得利。
明代冊封的親王多達六七十位,然而成功傳承到明末的隻有二十餘位,朱高煦麵前的這群叔叔兄弟,有幾個人能傳下爵位都難說,更彆提他們之中並不缺乏殘暴之人。
現在暫時安撫他們,等他們就藩後露出本來麵目,自己便能著手削藩了。
“若是諸位叔叔兄弟覺得可行,那朝廷日後便按照此製操辦如何?”
朱高煦掃視眾人詢問,眾人麵麵相覷之下,最終由周王朱橚起身率領眾人作揖:“我等無異議……”
見眾人如此,朱高煦也轉身對朱棣作揖:“父親,家事已定。”
朱棣沒想到自家老二能開出那麼大的代價,不過現在事情既然已經敲定,那自己也不好更改,因此他擺擺手:“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此舉照辦吧。”
“臣等告退……”見朱棣不想多說,討得了好處的諸藩也紛紛告退。
在他們退出之餘,朱棣本想留下朱高熾和朱高燧,可一想到朱高煦,他便沒有節外生枝。
待眾人離去,朱棣才冷臉看向朱高煦:“你這嘴巴一張一合,便是一百四十多萬貫的支出,對日市舶的利潤就這樣被你揮霍了。”
“父親覺得虧了嗎?”朱高煦笑嗬嗬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但朱棣現在確實沒什麼好臉色給他:“難不成還賺了?”
“自然是賺了。”朱高煦輕笑,他可太清楚老朱家那人人有俸祿而帶來的財政壓力了。
從明朝中期,皇帝從宗室玉碟中刪除偏遠宗室開始,宗室的財政壓力就已經很大了。
朱高煦記得,明代宗室在正德年間,宗祿支出就突破了六十萬兩,萬曆年間達到一百二十六萬,天啟年間用定額一百五十六萬兩。
單從紙麵來看,大明現在的宗室支出已經接近天啟年間的宗室支出,可問題在於現在的宗室大額支出是護衛的俸祿。
何況,二十三位藩王中,還有四位藩王不到就藩年紀,根本沒有護衛,因此實際的支出並沒有那麼多。
至於藩王的護衛,朱高煦則是選擇先給,日後再找藩王犯錯的機會削減。
曆史上朱棣和朱高熾、朱瞻基就是這麼乾的,而自己的壽命肯定比好大哥他們父子長,他們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因此對於朱高煦來說,這一百四十萬貫的帳,不管從長期還是短期來看,朝廷都是賺的一方。
“父親覺得,若是按照爺爺所定的俸祿,但三五代人後,宗祿支出應該有多少?”
朱高煦詢問朱棣,朱棣也不愚蠢,自然想通了其中關鍵處,但在他看來,那畢竟太過遙遠了。
“三五代人來看,自然要支出數百萬宗祿,但那是三五代人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
朱棣說罷,朱高煦卻輕笑:“說句實話,我覺得以我父子身體,恐怕那些叔叔兄弟們,未必能活過我們。”
“何況宗祿支出的大頭在於護衛的軍餉,隻要酌情削減護衛,那宗祿就能很快降下來。”
“我這些叔叔的情況,想來您比我清楚,想要他們不犯錯,太難了……”
朱高煦說出了自己的盤算,朱棣聽後也下意識摸了摸大胡子:“你這廝,倒是沒有繼承俺的善心。”
“……”聽到朱棣的話,朱高煦無語凝噎。
單拿出這一年的經曆來看,朱棣的心與他的外貌一樣厚黑,反倒是自己才是坦坦蕩蕩,說抄家就抄家,說乾嘛就乾嘛。
“他們這些好對付,但是其它的那幾個可不好對付,你準備怎麼對付他們?”
朱棣仿佛看戲似的看著朱高煦,但朱高煦卻輕笑搖頭:“那幾位,我可無心對付。”
“也是……嗯,你說什麼?”朱棣後知後覺,詫異看向朱高煦,卻見朱高煦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那幾位,還是交給您自己對付吧,畢竟我的位置可是正兒八經由您冊封的,大哥也不與我爭,倒是您……”
朱高煦嘖嘖幾聲,讓朱棣不由窘迫。
他們口中的那幾人,無非就是晉王府的朱濟熺和秦王府的朱尚炳罷了。
這兩個已經襲爵並掌握三護衛兵馬的藩王,單從法理來說,可比朱棣要正統多了。
況且就錦衣衛的消息來看,朱濟熺和朱尚炳對朱棣的即位並不服氣,倒是對朱高煦沒什麼想法。
就這種局麵,朱高煦還真不需要出手整治他們,朱棣比他更著急。
“老二,你還是像俺的。”
朱棣眼看說不動朱高煦,便開始打起了感情牌,隻是這感情牌似乎打錯了。
一聽到朱棣說自己像他,朱高煦就不由想到了前身瓦罐雞的下場。
“您反正精力充沛,分些精神去對付對付小輩也不算什麼。”
朱高煦站了起來,那意思很明顯,他是不準備吃朱棣的這個大餅了。
他幫朱棣背的黑鍋可夠多了,明明下西洋和營造北京都是他的想法,結果鍋都落到自己身上了。
現在他學聰明了,該背的鍋他可以背,畢竟他需要人唱白臉,可不該他背的鍋,他是一個也不會背了。
眼瞅著朱高煦是真的不幫自己,朱棣隻能自己想辦法去做這件事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想辦法把正事給敲定。
“前幾日鄭和來了信,說是給日本的國主分了五千貫的稅,給那國主高興的,又要給俺寫國書。”
“信裡,鄭和還提了,說是那金銀島的產出若是折色,那每年不下於五十萬貫。”
“俺算了算,如果真的有五十萬貫,那就能買一百二三十萬石糧食。”
朱棣倚著椅子,歎著氣道:“遼東和渤海的百姓不容易啊,時刻遭受兀良哈人的侵擾,俺看了看邊報,心裡難受……”
“您想說什麼?”朱高煦看著朱棣演戲,忍不住打斷,卻見朱棣在他開口後抬頭看向他。
“老二,你得成全俺,打兀良哈的事情得提前才行。”
“不是說好了三年開春再打嗎?”朱高煦算是體會到了曆史上好大哥的那份無奈,有時候自家這個便宜爹還真的想一出是一出。
“俺能等,但邊塞的百姓等不了。”朱棣把話題升華到了邊塞百姓身上,並一副自己也很無奈的表情。
“趁著北邊的胡人內鬥,分不出精力去馳援兀良哈,朝廷得先下手為強。”
“這多等一年,就多一分危險,況且朝廷北上打兀良哈,也能讓安南放鬆警惕,這是一箭雙雕。”
“俺這次出塞隻帶三萬人去,肇州的糧食絕不會吃完,頂多打三個月俺就帶兵回北平。”
朱棣為了北征,什麼胡話都能扯出來。
要知道這次北征兀良哈的目標是將他們驅趕出漠東,或者直接受降全部。
想要做到這一點,三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
“三個月?”朱高煦啞然失笑:“您這話是在哄小孩呢?”
“火器和馬步兵怎麼打仗我最清楚,您要是說隻打三個月,那還不如我現在就發一份教令給孟章,反正他那裡也募了兩萬女真新卒,渤海的乘馬也足夠,倒不如讓他在明年開春去兀良哈草原走一遭。”
“那怎麼能行?!”聽到這話,朱棣不淡定了。
孟章的本事他也通過戰報了解過,打一些大將不一定能行,但打兀良哈絕對是信手拈來。
真讓孟章帶兩萬女真馬步兵去兀良哈草原,那他下次再去就隻能打打兔子和黃羊了。
“這樣……”朱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豎起五個手指:“明年五月俺從北平帶兵出發,九月就回北平。”
“您就不要為難我了……”朱高煦無奈的再次回絕,見狀的朱棣也來了脾氣,直接罵道:
“俺之前還說你最像俺,現在看來你這濃眉大眼的家夥也是個摳磚縫的。”
“俺就直接說了,朝廷明年六月要北征,這次北征五萬人,你給俺從北平、山東調糧五十萬石去全寧衛和肇州等著大軍北上!”
“沒糧。”朱高煦雙手一攤,朱棣則瞪大眼睛:“糧呢?!”
“給您營造北京,給遼東百姓撥口糧了。”朱高煦死豬不怕開水燙,他早就知道朱棣肯定會撒潑,因此提早就將北平和山東的糧食規劃好了。
朱棣顯然沒有想到朱高煦如此了解自己,因此居然愣了愣。
見朱棣不開口,朱高煦反倒是刺激道:“北征是大事,要不然兒臣先把北京的營造給停了?”
“我算了算,停工四個月,擠出五十萬石是沒什麼問題的。”
“您看看……”
朱高煦還在刺激,朱棣拔腿就走,朱高煦見狀反倒追了上去:“您聽我說,那……”
“你給俺閉嘴!”
“您怎麼好端端生氣了,兒臣在跟您聊北征的事情呢。”
“滾遠點,你個摳磚縫的……”
“爹!您等等我啊,北征的事情還聊不聊了?”
父子一路追趕,直到最後朱棣走進姚廣孝的禪房,朱高煦還犯賤的在門口叫嚷了兩聲。
眼見朱棣不回應,朱高煦這才輕哼小曲離開了雞鳴寺,隻留下了禪房內青筋暴起的朱棣,以及一頭霧水的姚廣孝。
《明太宗實錄》:“九月丁醜,上改封諸藩,欽定諸藩俸祿:親王一萬五千貫,郡王、公主三千貫,郡主一千五百貫,以此為額定,郡王及郡主以下宗祿皆由諸王各自派發。”
《明太宗實錄》:“丁醜,上與太子論國政,太子答複皆善,上甚喜。”
《渤海紀事本末》:“丁醜,帝與上論國政,不悅遂走,上逐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