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誘敵深入
“嗡隆隆……”
六月十五,隨著馬蹄聲從遼闊的草原上傳來,數萬騎兵仿佛一道巨浪,從遠方湧向了漸漸起伏的丘陵之地。
明軍的旌旗迎風招展,馬背上的明軍盔甲閃著寒光,馬蹄聲隆隆,給人地動山搖的感覺。
他們沿著一條河流向北進軍,漸漸地前方不見了遼闊草原,取而代之是起伏的丘陵。
如此行軍一日,前方的道路越來越崎嶇,拐彎抹角,看不到儘頭。
騎兵們不斷調整隊列趕路,跟著那一路向北的糞便蹤跡,皺眉行軍。
不知道走過了多長一段路程,他們的左側丘陵開始漸漸拔高,形成了一道道山嶺。
這些山嶺高聳入雲,峰巒疊嶂,前方的道路被它們與蜿蜒的斡難河遮蔽,更加難以行走。
然而麵對這樣的情況,明軍並沒有因此停下腳步,他們埋著頭繼續向北時不時能遇到足夠容納數萬人的大河穀,但偶爾又遇到不足百步寬的曲折穀道。
這是明軍從闊灤海子向東北追擊阿魯台本部的二天,此刻的他們軍糧已經吃了三成,如果剩下五天還不能搜尋到阿魯台蹤跡,他們隻能等到孟章送來糧草,亦或者全軍撤退,補給軍糧之後再行追擊。
想到這裡,朱棣沒有下令繼續進軍,而是看了看眼下明軍所處的這處寬闊河穀,確定不存在埋伏的可能後才開口道:
正在他們布置的同時,距離他們四十餘裡外的一處寬闊河穀熱鬨非凡。
“是!阿力台沒有太多話,直接答應下來,並走出大帳,趁夜色出發去了。
阿魯台的帳篷被搭建好後,他帶著永謝布十營的頭人們走進了大帳內入座。
他並不想在平原和朱棣交手,雖說平原是蒙古人的主場,但那樣打起來死傷太大,即便戰勝了朱棣,韃靼本部也會死傷慘重,無力應對西邊瓦剌的來犯。
早在韃靼千戶引誘丘福的時候,阿魯台就從明軍旌旗中得知來將是丘福,但由於丘福隻有不到千餘騎兵,因此他沒有貿然突襲。
朱高煦雖然會為任意大軍繪製地圖,可朱高煦並不是打印機,所繪製的地圖隻有大概的山區和水流情況,實地的詳細情況,依舊需要明軍派出塘騎,在他所繪製的地圖基礎上增添。
好不容易等到王義抵達,卻看到王義的前軍居然有天子前軍的旌旗,這讓阿魯台急忙帶著兵馬撤退。
百萬牛羊和近二十萬部眾一路向北,邊放牧邊北上。
如今已經是六月中旬,十四世紀的斡難河汛期不同於後世農曆五月持續到八月的漫長,而是隻有五月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
阿魯台緊皺眉頭,同時開門見山道:“我原本以為領兵而來的是丘福和王義,還想引誘他們去飛雲山、飛雲壑一帶設伏。”
“朱棣他們駐紮的地方應該是飛鳥壑,那裡山坡陡峭,我們無法越到他們後方,適合包抄的隻有我們腳下的北山壑。”
如此說來,這北山壑就是山丘附近的深溝。
相比較阿魯台的蒙古化,他的哥哥阿力台依舊保持著色目人麵孔。
北山壑位於北山西南部,在汛期過後整個河穀是茫茫一片的草原,南北長三十餘裡,東西寬十餘裡,足夠容納百萬頭牛羊在這河穀草原上悠閒地吃草。
汛期時斡難河河水會從河道蔓延到河穀之中,因此在汛期過後,伴隨著太陽升起,河穀之中也會呈現青草一片的綠蔭景象。
“前方是哪?”
阿魯台不可能一味的逃跑,他一定有後手來反擊。
羊奶酒和羊肉才送上來不久,帳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在他們南邊,距離明軍最近的地方則是由數萬騎兵緩慢北上。
“就地紮營,明日再進軍北山壑!”
“再往前四十餘裡,就是地圖上的北山壑了。”
“這韃子比俺更了解這塊地方,他能設伏的地方,肯定是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北山壑……”朱棣呢喃著這個地名,單從地名來說,壑一般都是指穀、深溝等地形。
“阿力台!”阿魯台對自己的哥哥阿力台喊話,很快一個五十歲左右,高鼻深目的男人走了出來。
“是!”王義等人領命,全軍近三萬騎兵就地紮營,對河穀南北兩個穀口都布置了簡單的防禦工事。
他們之中大部分身穿粗糙的紮甲,手持弓箭,腳踏堅實的馬蹄鐵,目光堅定,緩慢行進在河穀之間。
因此他想了想,決定把戰場擺到北山壑,把朱棣引誘進入北山壑後,依托蒙古騎兵的速度來實現迂回包抄,將明軍南北後路都給斷絕。
“我軍走了三天,他不過兩天就追上了,看來明天就應該要和他們交上手了。”
他一開口,眾人紛紛停下了割肉吃肉的舉動,目光看向了阿魯台。
在河穀之間,朱棣勒馬看了看出征前朱高煦為他描繪的地圖,身旁的王義見狀根據這些日子他們的行軍距離分析並指向地圖上的一個地方。
帥帳之中,朱棣簡單分析過後才繼續道;
“不過不管他怎麼設伏,所用的辦法也不過隻有水淹、突襲等辦法。”
西邊是沒有樹木的山嶺,光禿禿一片,但坡度很大,根本無法衝鋒,因此如此布置便足夠安全。
“不過沒想到這次領兵的還是朱棣,所以這才往北山壑撤退。”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北方趕路的牧民開始紮營,騎兵們則是保護他們,避免他們遭受野獸襲擊。
“這個朱棣,追的還真是緊!”
“你帶一萬騎兵,趁夜色走西北的北丘繞道,通過我之前告訴你的那個地方下山,等朱棣他們經過後,你看情況截斷他們的後路!”
就這狹長的地形,幾萬人鋪開作戰是不可能的,而西側無法下山,想要突襲也不可能。
如眼下,擺在朱棣麵前的地圖讓他更為清楚的了解了北山壑以南的情況。
一名千戶走進其中作揖:“太師,哨騎在南邊十八裡外和明軍哨騎碰上了。”
與此同時,飛鳥壑的朱棣也派出了塘騎搜集四周情報。
“眼下不是汛期,水淹是不可能的,所以隻剩突襲。”
“俺如果是他,就肯定會出兵繞道斷絕我們的後路。”
朱棣說罷,丘福也作揖道:“那我們應該重點布局後軍。”
“不。”朱能否決了丘福的提議,指著明軍來時的路說道:“我們沒有補給,他即便切斷糧道也無用。”
“況且,除非山丘震動,斷絕來道,不然僅憑一些勒勒車構築的防線,我軍可以用火炮直接擊毀。”
“因此,倒不如給他這個機會,趁他分兵斷我們糧道的時候,全軍正麵突陣,先全殲阿魯台,再全殲南邊斷糧道的兵馬!”
朱能壓根不想那麼多彎彎繞繞,有野戰炮在手的他們不怕不能破陣,他們怕的隻有阿魯台他們丟下牧群和婦孺逃跑。
一旦舍棄了牧群和婦孺,那蒙古人甚至可以達到每日一百五十裡左右的速度,而明軍攜帶炮車,每日頂多行軍八十裡。
即便拋棄炮車,每日行軍一百五十裡,但也會受限於糧食不足而在追擊幾日後折返。
正麵決戰,徹底打殘韃靼部甚至全殲,這才是朱能想要的。
想要做到這點,就必須給阿魯台一種做錯覺,那就是他能全殲明軍這三萬騎兵。
斷絕前後退路,便是給予阿魯台這種錯覺的開始。
“朱能的想法與俺不謀而合,俺要的就是給阿魯台能和俺一較長短,甚至自認為吃定俺的錯覺。”
朱棣將代表明軍的旌旗插在了北山壑:“明日就在這裡,大破阿魯台部!”
“是!”諸將行禮,朱棣也擺手:“全軍好好休整,所有的力氣留著明日戰場發!”
在他的招呼聲中,諸將先後退去,朱棣見狀也捋了捋胡子準備休息。
不過在他的目光,還有一個坐在角落的人沒有離開,因此他詢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陛下,臣還要為您記錄軍情呢。”
那名千戶官開口,同時吹乾了自己剛寫的墨跡。
“這有什麼好記載的,俺就在邊塞,這些軍情俺知道就行了,記錄下來乾甚?”
朱棣有些無奈,可那千戶官卻道:“殿下交代過,說此次北征若不記錄詳細,恐後人說陛下窮兵黷武,毫無戰果。”
“嗯,那你記吧,困了就換人。”
見朱高煦都這麼說了,朱棣也懶得理會了,轉身便去大帳後方的帳篷休息去了。
如暴風雨前的死寂般,距離不過四十裡的兩軍都在為明日的大戰做準備,不同的是阿魯台所派出的阿力台在天明時分抵達了一座矮山背後。
這矮山有一條下山的道路,不過由於多年無人行走而被灌木遮蔽。
隻要明軍越過這裡,阿力台就能砍伐灌木,帶上萬兵馬截斷他們的退路。
“隻要勝了這一場,南邊最少能老實十幾年……”
帶著這種想法,阿力台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幾個時辰後,他被自己的親衛搖醒,迷迷糊糊之間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因此立馬打起精神。
他趴在山上,小心翼翼的向山下看去,隻見河穀之間此刻正緩慢通過一支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