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思南城的城牆上嘈亂了起來,聲響甚至驚動了正在烹羊宰豬的明軍。
他們手頭動作慢了下來,都望著黑夜裡的思南城不知所措。
“嗶嗶——”
忽的,哨聲響起,除了負責殺雞宰豬的兵卒,其餘兵卒紛紛起身著甲,等待更進一步的軍令下達。
沐春與瞿能策馬出陣,用望遠鏡向著昏暗的思南城看去,隻是田宗鼎太摳門,就連火把都舍不得放置太多,因此昏暗的情況即便有望遠鏡也看不太清楚。
“攻心計起作用了?”瞿能詫異詢問,沐春卻搖搖頭:
“暫時不能確定,萬一田宗鼎是偽裝成草包,故意引我們上鉤呢?”
“先等等看,看看城門會不會開。”
沐春這話才說完不久,連一刻鐘都不到的時間,思南城的城牆根突然出現了大量火光,顯然是火油砸在城下點火導致。
“我率五百騎兵往前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消息。”
沐春對瞿能交代一聲,便催馬率領本部五百精騎向思南城門衝去。
瞿能嘖了一聲,遺憾道:“被他搶先一步。”
話音落下,他便全神貫注的關注起了思南城情況,而沐春也率領身後的五百精騎越過了一裡的距離,來到了思南城護城河前。
此刻,思南城的城門已經打開,吊橋上還有幾十個帶血的兵卒,城門甬道處則是火光與廝殺人影重重。
見到沐春他們到來,吊橋上的土兵連忙丟下手中武器:“將軍,我們投降了,田宗鼎就在城內!”
“駕!”聞言的沐春連忙催馬上前,左右騎兵也主動擋在了他身前。
隨著左右騎兵下馬檢查了那人,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帶著他來到了沐春麵前。
“將軍,我們的人少,你先帶人把甬道占了!”
那土兵官話說的很差,但大意沐春聽懂了。
“你們率二百人上去馳援,確定沒有埋伏後吹響木哨。”
沐春對身後人吩咐,沒有親自犯險。
在他的指揮下,兩百精騎翻身下馬,徑直衝入了思南城門甬道之中,不分敵我的揮舞兵器,但求占據甬道。
見明軍那模樣,想要投降的土兵連忙丟下武器跑出甬道,而頑強抵抗的督戰隊和大部分土兵則是被明軍趕出了甬道。
“嗶嗶——”
“上!”
聽到哨聲,沐春毫不猶豫的對身旁的親衛示意,自己則是沒有犯險的舉動。
很快,又是二百餘明軍下馬衝入甬道,沐春也對那土兵道:“帶著你的弟兄過來,把甲胄都給脫下,記你們大功!”
“是!”土兵激動開口,帶著數百名土兵就走過了吊橋,並手腳麻溜的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甲胄。
與此同時,瞿能那邊聽到了哨聲,也很快率領大軍出陣向吊橋而來。
一裡的距離對於披甲兵來說並不算短,至少他們走了一刻鐘才來到思南城下。
見到瞿能他們到來,沐春也當即下令:“全軍入城,活捉田宗鼎!”
“末將領命!”聞言,瞿能一馬當先衝入甬道之中。
儘管已經六十多歲,可瞿能依舊能在馬上使用沉重的大槍,所過之地人仰馬翻。
他左手持大槍,右手持金瓜錘,突出甬道來到內城後,在街道上左右奮擊,跟隨他衝入城內的明軍也瞬間衝垮了還試圖阻攔的部分土兵。
“降者不殺,均分田地!!”
明軍一邊呐喊,一邊揮舞兵器,田氏的督戰隊被殺得潰不成軍,其餘土兵見督戰隊居然節節後退,瞬間便丟下了兵器,站到了道路兩旁。
“殺!!”
喊殺聲衝透夜幕,將沉睡之中的田宗鼎喚醒。
“發生什麼事了?!”
田宗鼎推開臥房的大門,汗流浹背的看著門口同樣擔驚受怕的親衛,隻是他並未從眾人口中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隻能連忙穿上衣服,等待守城兵馬的消息。
隨著喊殺聲越來越大,跑到正廳的田宗鼎總算見到了狼狽跑入府中的一名將領。
“大人,不好了,有夷人造反打開了城門,明軍已經湧入城內,就快打到這裡了!”
“蠢材,那你還愣在乾嘛,快送我出城!”
田宗鼎破口大罵,連忙向後院小跑而去。
“彆忘了府庫的金銀,糧食全部燒了,彆留給他們。”
田宗鼎並未經過太多戰事,無非就是被寵溺壞了的敗家子罷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糧食在交通困難的黔地有多金貴,因此命人焚毀後,親眼看著人將十幾箱金銀銅錢裝車,這才在千餘護衛的護送下向北邊逃去。
此刻思南城亂作一團,瞿能率著自己西川的兩千兵丁一路殺來,正麵不知道斬殺了多少試圖阻擋他們的土兵,一路從思南南門殺到宣慰司衙門。
“侯爺,那混廝跑了!”
“侯爺,有地方著火了!”
一時間,兩道不同的消息傳來,瞿能雖然一路殺過來有些力竭,但還是強行打起精神,隆聲吩咐:“帶人去救火,另外封鎖城門!”
“是!”
兩名千戶官當即分兵去救火,接管城門。
田宗鼎命人放的火還沒燒足一刻鐘便被明軍撲滅,而城中土兵也是逃的逃,降的降。
待天色微微發亮,城中四萬土兵被俘兩萬人,被殺三千餘人,逃走一萬七千多人。
沐春帶著沐晟騎馬進城,隻見所有百姓害怕的不敢出城,擔心明軍會屠城。
不過顯然他們的擔心是多餘的,且不提朱高煦說過不能對黔地過重殺戮,單說沐春也不是喜歡屠城的將領。
他在武官的引路下,來到了田宗鼎試圖焚毀的糧倉,此刻打了一夜仗的瞿能雙目赤紅。
見到沐春後,他當即便罵道:“田宗鼎那沒卵的家夥,要不是我救火及時,這糧食還真會被他焚毀。”
“有多少?”沐晟好奇詢問,顯然能讓瞿能如此憤怒的糧倉存儲數量不會太少。
“起碼五十萬石!”瞿能一開口,沐晟便下意識看向了沐春。
沐春臉色平淡,聞言隻是平靜開口:“有如此多的糧食,那田宗鼎的祖宗若是瞧見這一幕,恐怕得再被氣死一次。”
他已經聽了昨夜開城門土兵們的公訴,了解他們叛亂的原因隻是因為幾盆鹹菜後,沐春隻覺得田宗鼎十分愚蠢,就連打贏他,沐春都似乎覺得不該吹噓。
在他漫長的作戰履曆中,確實還是第一次麵對這樣愚蠢的對手。
“他逃往何處了?”
沒在瞿能身邊瞧見田宗鼎,沐春便知道他大概率是逃走了。
“逃往印江了,要不要大軍休整休整再追擊?”
瞿能瞪著赤紅的眼睛詢問,沐春卻搖搖頭:“北邊都是山地,我們不熟悉情況,很容易中伏。”
“況且如果思州的田琛得知我們攻破思南的消息,他恐怕會趁機調兵繼續強攻鎮遠。”
“我雖然不覺得他們兩人有這樣的才乾,可小心些總沒大錯。”
沐春說罷,轉頭看向沐晟:“給你留兵一萬,招撫土兵的同時開倉放糧。”
“開城門的那七百多土兵,每人發一百石,,城中百姓和降兵每人發糧一石,招撫為民。”
“另外告訴他們,等朝廷解決了田宗鼎和田琛後,立馬開始給他們分地,分鹽!”
“我稍許會寫信給蹇布政使,讓他從四川調五萬擔鹽過來的。”
得知土兵缺鹽的情況後,沐春二話不說就調了一批鹽給他們。
一擔為百斤,五萬擔就是五百萬斤鹽,儘管這對四川來說價值七八萬貫,但隻要沐春開口,蹇義自然不會違背朱高煦的教令。
隻要沐春缺的東西,他都會想辦法補足。
“大哥,會不會太多了。”
沐晟有些心疼糧食和鹽,可沐春卻道:“怎麼?你也想學田宗鼎?”
“沒有……”沐晟低下了頭作揖,沐春見狀看向瞿能:
“給瞿鬱寫信,讓他在播州密切監督宋、安兩家,同時讓曹國公從南邊挺進苗疆腹地,把南邊的幾個長官司改土歸流的同時,聯合顧老將軍擠壓思州和思南土司。”
“今日大軍疲敝,暫時先休息一日,明日辰時大軍開拔向南。”
“好!”瞿能聞言點頭,而與此同時思南城被破的消息也隨著土兵潰逃出城而傳開。
一時間,田宗鼎的威望遭受打擊,許多他轄製的中小土司紛紛駐足不敢前進,生怕田宗鼎會在自己抵達前敗亡。
要知道,在貴州攢下一批鐵甲可不容易。
田宗鼎一戰折損四萬披甲兵,幾乎將思南田氏八百多年的積累付之一炬。
即便明軍沒有追殺他,他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與其跟著他陪葬,倒不如老實回山寨,看看山外的情況會怎麼發展下去。
想到這裡,許多中小土司紛紛撤退,而沐春也率領萬餘兵馬向鎮遠衛回撤。
趕在田琛反應過來前,沐春與瞿能和鎮遠衛的瞿陶彙合,兩萬大軍開拔出城,向東邊的思州殺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