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試點江南
“娘,慢點……”
乾清宮內,此刻的殿內彌漫著濃鬱的草藥味,拔步床內,朱棣那粗糙的大手握著一隻枯瘦的手臂。
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見,瘦弱的掛不住皮肉。
坐在一旁,作為長媳的張氏正在給榻上的手臂主人喂藥。
這是徐皇後患上乳癌後的第四年,儘管當初太醫院的禦醫和應天醫院的醫生都說了可以活到五年至十年之間,可就當下的情況來看,徐皇後的情況顯然無法支撐到十年之久,甚至……
“我娘病情如何?”
乾清殿外,朱高熾緊張的詢問應天醫院和太醫院的醫生們,兩名醫官聞言麵麵相覷,最後作揖道:
“殿下的病症,已經進入中晚期了,即便有理療與藥石相助,但……”
兩人吞吞吐吐,朱高熾看得心急:“說啊!”
“最長三年,最短一年不到……”醫官們硬著頭皮給出結果,這讓朱高熾如遭雷擊。
朱高煦艱難給出回答,並繼續道:“我在安南早早設置了醫院,並專門研究乳癌,可時至今日,依舊沒有什麼進展。”
儘管弄出來的東西十分粗糙,但隻要消毒得當,那還是可以使用的,就是輸血過程必須十分緩慢,因為針頭太大,一不小心就容易操作失誤。
徐皇後已經被攙扶起來了,曾經的高挑身材成為了累贅,不足七十斤的體重讓她麵頰凹陷發黃,眼眶深陷。
徐皇後見狀伸出那枯瘦的手,分彆在他們三人頭頂摸了摸,又示意他們把手抬起來,將他們的手放在一起:
“娘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希望你們三兄弟好好的。”
朱高燧扶起了朱高熾,朱高熾也反應了過來,急忙看向朱高煦:“老二,娘這事情,你有沒有辦法?”
“那娘怎麼辦?”
除此之外,為了觀測病菌,顯微鏡的倍距也在經過手工打磨而不斷提高,如今已經達到五百倍距的程度,達到了十八世紀初的進度。
對於大明的琉璃技術來說,燒製試管並不算困難,根據血型來混合血漿確定也不成問題。
她本該在去年七月離世,可由於理療及時,加上求生欲望強烈,硬生生挺到了現在。
“老大,彆坐地上了,地上涼。”
“娘,我知道,您好好休息吧。”朱高煦忍不住揉了揉發酸的鼻頭,可徐皇後搖了搖頭:
“是”兩名醫官如釋重負,回禮之後便匆匆離去。
他轉過身去擦了擦眼淚,再回頭時,朱高煦與朱高燧都給不出答案。
“是……”三人鼻頭一酸,但還是陸續上前,心甘情願的跪在拔步床前。
尤其是手術頻繁的交趾醫院,作為麻醉藥品嗎啡更是在朱高煦的提醒下從罌粟中提取成功,光這一步便領先了世界醫學五百年。
在朱高煦的提醒下,血型的研究也步入正軌,交趾醫院將血型分為甲乙丙(ABO)和甲乙(AB)四種常規血型,以及比較特殊的丁(RH)型血。
唯一有難度的就是針管和輸血管,但這則是被工匠以鋁製針管製成注射器,針管則是澆築成型後,使用手工打磨細微的細針刺穿針管來製成空心針。
他們走入殿內站成一排,但都無一例外低著頭。
見他這副模樣,站在他身後的朱高煦擺擺手:“你們退下吧。”
這些種種的簡陋情況,便是連推廣都需要再三斟酌,朱高煦自然不會將它們作用在自家娘親身上。
得到這些結果的朱高煦,著實不敢將手術使用在自家母親身上。
朱棣的聲音從殿內傳出,朱高熾擦乾淨了眼淚,連忙帶頭走了進去。
安南那些被手術的乳癌病人,儘管在術後短時間內沒有出現問題,可隨著傷口感染,酒精消毒無法扼製傷口發炎的情況下,他們大多都被傷口折磨的去世。
“這事,隻能看娘自己。”
“現在的情況,我和父親都不敢賭……”
“能見到你們湊在一起,我便已經十分高興了,日後老二你當了皇帝,要好好照顧你大哥和三弟……”
朱高熾鼻頭發酸,眼淚漸漸模糊視線。
他很早就讓醫學院研究青黴素和各類消炎藥、麻醉藥。
朱高煦和朱高燧已經早早得知了自家娘親的情況,唯有朱高熾剛剛了解,一時間無法接受。
郭琰日日照顧她,自然了解她的情況。
顯然,徐皇後的情況,隻能靠她自己。
“即便是早期的乳癌,手術過後也沒有活過兩年的情況,更何況母親已經是中晚期。”
儘管還達不到後世一千五百倍的光學顯微鏡程度,但對於大明來說,這個程度的顯微鏡已經足夠使用。
“……”朱高煦無言以對,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即便如此,她還是笑道:“都上前來,我看看。”
她對朱棣時永遠笑著,即便疲憊也會擠出笑容,不讓朱棣擔心,但背後承受多少隻有她自己能感受到。
他這話是事實,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手術本身就是極有風險的一件事。
她能活多久,也隻能看她自己,除了郭琰與朱高煦,誰都不知道徐皇後吃了多少苦。
他呆在了原地,緩緩坐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若是連病症都能醫治,那大明的科技進度也不會如此緩慢了。
“老大老二老三!”
“他們若是犯了什麼錯事,你能放過還是放過,都是自家人。”
“好。”朱高煦點頭應下,實在不忍聽自家娘親那虛弱的聲音。
即便聽力靈敏如他,卻也需要集中注意才能聽到,而老大和老三則是跪著往前一步,這才聽清徐皇後的話。
眼窩淺的這哥倆卻是憋不住了,紛紛流出淚水來。
“好了,我沒事,你們都下去吧,今日便不與伱們吃家常菜了。”
徐皇後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僅讓三兄弟離開,便是朱棣都要被她支走。
朱棣與朱高煦、朱高燧都明白了,唯有朱高熾不願意,但被朱高煦直接拎了起來,往外拽去。
“老二你彆拽我,我想再陪陪娘。”
朱高熾好像殺豬般哭嚎著,朱高燧見狀直接抬起了他的兩條腿,兩兄弟將他給抬了出去。
待將他放下,見他還要往裡去,朱高煦這才提醒:“娘的乳岩流膿血了,要大嫂和琰兒幫忙換紗布才行,你進去乾嘛?”
“啊?”朱高熾哭嚎的表情頓了頓,擦擦眼淚埋怨道:“你也不告訴我。”
“我還得當著娘的麵和你說?”朱高煦無語。
“那倒是。”擦了擦眼淚鼻涕,朱高熾便站在原地等了等。
過了一字時,一盆染著膿血的汙水被端出來,裡麵還浸泡著紗布,紗布上的血垢與膿汙嚴重,朱高熾還是第一次看,差點乾嘔出來,幸好朱高燧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深呼吸,第一次都是這樣的,正常。”
朱高煦瞥了一眼,直到看見朱高熾咽了下去,這才收回目光。
很快,擦乾淨手的郭琰走了出來,麵對朱棣與三兄弟道:“娘說了,讓爹和你先回去處理政務吧。”
“這邊有大哥大嫂和三弟三妹陪著就行,我也會留下來的。”
“好。”朱高煦知道自家娘親有許多事情要與老大說,因此便看向老大道:
“娘這邊就交給你了,你是長子,得好好照顧娘的情緒才行。”
說罷,朱高煦又看向老三:“老三,盯緊老大,彆讓他跟殺豬似的嚎,擾了娘的清靜。”
“好,二哥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朱高燧咧嘴一笑。
“爹我們走吧。”
朱高煦看向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朱棣,朱棣聞言也起身,複雜的看了一眼寢宮,末了轉身走出殿內。
朱高煦跟上,父子二人乘坐步輿前往了武英殿。
在他們走後,朱高熾這才撇了撇嘴:“這老二,訓我和訓兒子一樣。”
“誰讓你沒個譜氣。”朱高燧添油加醋,朱高熾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你叫老二叫二哥,叫我就叫老大啊?”
“我們倆都是親王,平起平坐還管那麼多東西乾嘛?”
朱高燧翅膀硬了,朱高熾見狀也把兩隻手放到了袖子裡:“唉,真是新人勝舊人,想當年你和我在府裡,想吃什麼都得叫大哥,現在啊……”
“得了吧,趕緊進去,娘想你的緊!”
推了一把朱高熾,朱高燧便先一步走進了寢宮。
朱高熾聳聳肩,對一旁的郭琰道:“你看看,老三就這副德行。”
說罷他也跟上走了進去,唯有郭琰在後麵看著這兩人耍寶偷笑。
她可以感覺到,自家娘親這些日子的心情應該會好很多,畢竟有這兩個活寶在,很難不高興。
倒是相比較自家娘親,她更擔心朱棣和自家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