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漠北韃靼、瓦剌對應的,自然就是西南的三宣十慰了。
前幾日的大閱兵中,沐春、傅讓、楊展、王瑄等人都來到了北京,不過除了楊展,其餘三人一直在研究對三宣十慰作戰的事情。
當朱高煦返回武英殿,召集他們前來時,殿內已經擺上了三宣十慰的大致地形沙盤。
王義、沐春、傅讓、陳昶、楊展、徐晟、王瑄等人出現在殿內,儘管王義和陳昶、徐晟、李失等人不會參與到西南作戰,但作為六軍都督府的武官,他們自然得了解一下對西南作戰的情況。
“臣等參拜陛下……”
“起來直奔主題吧,看看先收拾這群家夥裡的誰比較好!”
朱高煦示意平身,走到沙盤前,俯瞰整個沙盤。
中南半島位於大明和印度之間,西臨孟加拉灣、南抵滿剌加海峽,東臨大明洋的南海,氣候悶熱,植被茂密,環境複雜。
中南半島上,除了一些高原外,東西兩邊各有若開、長山山脈。
大明的三宣十慰包括了後世的緬甸、泰國北部和東部,以及整個老撾。
宣慰司向來是直屬地方三司之下的招撫司,所以大明擁有對當地的主權。
後世之所以將大明在西南方向的地圖繪畫得十分收斂,主要還是明朝在中南半島的赫赫武功。
不管是麓川之戰還是安南之戰、亦或者是平定八百大甸和介入老撾,這些東西在某個時期都很影響國際關係。
在後世的國際秩序下,這樣做無可厚非,但在此時的國際秩序下,大明完全不用顧忌諸國的看法,畢竟在大明宗藩體係下,幾乎三分之二世界都是大明的疆土。
曆史上宗藩體係在清朝晚清被歐洲的威斯伐利亞體係重創,而日本侵占朝鮮半島和琉球的做法更是將華夏從先秦開始的九畿宗藩體係給徹底摧毀。
不過現在這一切將不會發生,因為大明的體量已經隨著工業進步而不斷擴大,宗藩體係終將會成為這個世界唯一的疆域體係。
洪熙年間的三宣十慰與洪武年間的三宣六慰相比,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洪武年間的三宣六慰是南甸、乾崖、麓川三個宣撫司,及木邦、孟養、緬甸、八百大甸、車裡、老撾六個宣慰司。
到了洪熙年間,大明朝的三宣六慰改為了麓川、老撾、緬甸三個宣撫司,以及孟養、木邦、八百大甸、底兀剌、大古刺、猛素(素可泰)、嗬叻(嗬叻高原)、落坑(若開)、猛頓(阿薩姆)、孟墾十個宣慰司。
麓川雖然是宣撫司,但實際上當地土司已經沒什麼抵抗力了,與麓川一樣的還有孟養宣慰司。
這兩兄弟就在隴川旁邊,王瑄這些年的軍功全靠圍剿當地的土司而獲得。
當然,由於王瑄手中兵力不多,因此當地還有數量繁多的土司,隻是相比較其他宣撫司和宣慰司來說,這裡的土司數量相較比較少。
儘管當地地形複雜,但當地也有金銀礦和玉石礦,而且隴川鐵路年末即將通車,這些種種條件不得不讓大明將目光投向此地。
“陛下,臣等建議先對麓川和孟養著手改土歸流,臣以為……”
沐春、王瑄二人作揖,王瑄則是重點解釋了為什麼選擇這兩個地方的原因。
對此,朱高煦掃視了一眼眾人,詢問道:“你們有什麼彆的意見嗎?”
“陛下,臣有意見!”
傅讓走出來作揖,並指著地圖上雲南西部的橫斷山脈道:
“自大理向西而去,山脈難以逾越,且雲南地形複雜,修建鐵路困難,若是走海路也需要繞行滿剌加前往大古剌才行。”
“如此一來,日後想要管理孟養和麓川並不容易,臣以為不如拿下老撾。”
“老撾盛產金礦、香料、名貴木材,並且從交趾、呂宋、舊港都可以派遣兵馬走瀾滄江(湄公河)進入老撾,運送物資也可以走海路,比從四川運送物資前往雲南再進入老撾要方便許多。”
傅讓的話音才落下,楊展便上前作揖道:
“陛下,臣也以為不如先拿下老撾,畢竟老撾此前有犯邊作為前科,若是對孟養用兵,老撾的刀線歹一旦叛亂,地方兵力空虛,很容易得逞。”
傅讓與楊展並非不支持拿下孟養,而是覺得不能給皇帝一種雲南、交趾與海軍關係緊密的感覺。
他們為了避嫌才提出這樣的建議,而朱高煦也心知肚明。
掃視眾人,朱高煦隻覺得這群親近的人也開始越來越懼怕自己,不斷遠離自己。
一時間,他心情有些難受,但又很快被他調整好。
“你們的建議有道理,但隴川鐵路開修,加上孟養南部有大量平原可養軍,日後海軍一旦對大古剌宣慰司改土歸流,朝廷便可以利用大古剌和孟養對中間的緬甸宣撫司南北夾擊。”
“至於鐵路一事,朝廷的技術日新月異,儘管當下還沒有辦法能解決橫斷山脈的問題,但日後始終會有的。”
“以朝廷對海洋的控製力,從海洋來控製此地未嘗不可。”
朱高煦表明態度,傅讓和楊展也連忙退回位置上。
和他想的一樣,兩人的建議不過是為了避嫌。
“我現在也讓伱們感受到需要避嫌的程度了嗎……”
瞧著二人的模樣,朱高煦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隻覺得有些累了,但他更清楚自己不能休息。
強裝平靜,朱高煦對沐春和王瑄開口道:“你們以為……需要多少兵馬能對孟養和麓川改土歸流?”
“需三萬兵馬,方能改土歸流!”沐春雖然六十有三,但依舊中氣十足。
“此外,改土歸流後,當地需要駐紮起碼四衛兩萬餘兵馬才能應付當地的複雜地形。”
沐春將自己與王瑄討論出的結果進行彙報,朱高煦聞言頷首:“所需錢糧、民夫幾何?”
麵對朱高煦的詢問,沐春也將自己計算的情況彙報出來:
“約五十萬石糧,二萬石豆與七百噸定裝火藥及配套彈藥。”
“除此之外,還有醋布等東西,全部合計下來,大約會耗費六十萬貫,而且這是運抵的數量,若是算上路上的損耗,起碼要耗費百萬貫。”
西南戰事耗費錢糧,這點朱高煦是知道的。
由於沒有設置合理的管理三宣六慰機構,這導致了曆史上的朱祁鎮在征討麓川期間在三宣六慰隻有兵威而無治理,所以當地才先後叛亂三次,明軍也不斷對其征討,空耗了許多錢糧。
儘管朱瞻基沒有為朱祁鎮留下什麼充盈的國庫,但在張太後和三楊的幫忙下,正統年間的國庫也倒不至於積欠,偶爾還能積存。
加上朱棣讓鄭和帶回並存入內帑的金銀財寶,朱祁鎮手中實際擁有的財富並不少,不過三征麓川結束後,他的國庫不可避免的空虛起來。
正因如此,過往麵對瓦剌使團遠超規製五十人時,禮部尚能應付,但隨著財政枯竭,而也先不斷帶人來大明胡吃海塞的行為就有些礙眼了。
作為三次北征蒙古、三次南平麓川的君王,朱祁鎮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這才導致了土木堡之變的發生。
可以說,一場不合理的戰爭,足以拖垮一個龐大的帝國。
雖說麓川已經在自己爺孫三代人的努力下傾覆,但對西南的作戰還是不能馬虎。、
“傳旨,設雲南行都司,任命王瑄為雲南行都司都指揮使,沐晟為都指揮同知,節製三宣十慰。”
“此外,自四川、貴州、交趾各調兵一萬,雲南調兵兩萬,集結五萬兵馬,戶部調二百萬貫,一年後我要看到孟養府和麓川府這兩個府出現在戶部的文冊上!”
朱高煦一口氣調動了五萬軍隊和二百萬貫的錢糧,為的就是迅速解決麓川和孟養的問題。
隻有兵貴神速地滅亡它們,才能對中南半島的各國產生震懾。
萬一打得磨蹭,那就不是震懾各國,而是讓他們原本被大閱兵壓下去的野心繼續活躍了。
“臣領旨謝恩!”
沐春及王瑄跪下作揖,朱高煦頷首道:“具體的細節你們自己討論,我就不乾涉了。”
看著漸漸老去的眾人,朱高煦唏噓道:“你們都老了,我也不年輕了。”
“趁著我們這群老人還在,把該打的仗打完,給兒孫留下個太平盛世。”
估計隻有和他們這幾個人,朱高煦才能說說心裡話。
隻可惜他終究成了孤家寡人,麵對他的這番話,除了能得到一句“臣領命”外,他也很難得到什麼情感上的回應了。
“臣等告退……”
看著朱高煦不開口,沐春等人紛紛作揖行禮,隨後緩緩退出了武英殿。
期間,朱高煦沒有做出任何阻攔的舉動,但值得他慶幸的是,王瑄與楊展、傅讓終究留了下來。
“走,偏殿裡坐著談!”
朱高煦臉上浮現一抹笑容,示意他們三人跟上。
三人見狀也小心翼翼的跟上,並在入殿後得到了賜座。
“你們還能留下,這倒是讓我感到欣慰,都還沒吃吧……”
朱高煦坐在位置上,自言自語的說著,不等王瑄他們給出回應,當即便對亦失哈吩咐道:“亦失哈,準備午膳!”
“奴婢領命”亦失哈也笑著應下,命人安排去了。
收回目光,朱高煦繼續看向了楊展、王瑄、傅讓三人,瞧著他們滄桑的模樣,不免說道:“手中政務雖然繁忙,卻還是得記得好好休息。”
“陛下也是同樣……”傅讓百感交集的作揖回應。
朱高煦感歎他們滄桑,他們又何嘗不是。
曾經英姿勃發的渤海王,如今已經四十有六,再過幾年便要邁入知天命的年紀了。
也不知道自己這幾人,還能陪伴他多久……
想到這裡,傅讓想起了渤海李察等人貪腐的事情,心裡很不是滋味。
傅讓、王瑄、楊展三人並不乾淨,但他們的錢主要還是從海外和戰爭中掠奪所得,畢竟他們的轄區常常爆發戰事,有著太多機會。
或許正是因為北方太過太平,所以李察他們才隻能收受賄賂和貪腐工程吧。
隻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傅讓也不敢去詢問朱高煦感受如何。
隻是透過朱高煦的那雙眼睛,他依舊能看到曾經的熱情,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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