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洄笑了,釋然了,她說:“你回答不了我,我可以回答你為什麼是他。因為他會放我走,而你隻想著讓我留下。”
“而我,絕不會為誰留下。”
她走得很乾脆。
燭光搖曳,背影決絕。
江潯怔怔地抬手摸上胸口的位置,那裡砰砰跳動的火熱確實讓他感覺陌生。太久了,太久了,太久太久沒有心跳的感受了。
竟然,輸在沒有心麼?
江潯低低笑,這大概就是輪回的冤孽吧。胸前那顆滾燙抽動的心臟,明明曾經是他的。他給失憶的自己下了暗示,一定要對她好,他以為隻要足夠好,她會喜歡他的。
從前明明隻要好。
為什麼又是這樣呢。
男人唇邊溢出輕微的歎息,他沒有心,為什麼會疼。是你在疼吧,江舒,你不想離開。
可她本來是他的。
從前往後,都是他的。
由始至終,一直都是他的。
編號隻能是編號,怎麼能生出私心跟靈智。二十三沒了還有二十四,二十五,但他一直都是他,終有一日她會明白的。
而那一天,不遠了。
—
祝洄離開了江家。
她又去了寺廟。
“施主請回吧,了跡道長本不是我們寺廟的人。他前些時日隻是前來討學,現在已經離開了。”
“小師父知道他去哪了嗎?”
“小僧不知。”
“打擾了。”
目送小和尚離開,祝洄怔怔站在庭院裡,天高地闊,一時竟不知何處何從。她原本是想找蘇知塵,問問他有沒有辦法將兩個靈魂獨立安全的分離出來。或者,他有沒有辦法讓她離開這裡,回到原來的世界。
沒想到他不在這了。
也算是病急亂投醫吧,祝洄不覺得這個世界有哪個醫生能讓江舒的人格合二為一。這個任務太難了,她壓根沒有任何頭緒。
她沒有理由殺江潯。
她雖是惡靈,也還有活人的血性。
她也沒有理由殺江舒。
就算要做任務,她也還有活人的底線。
上個世界她對江舒下手看似狠但她能掌控力度,也猜到有人會攔她。但現在,她不確定,消滅的到底是人格還是靈魂。
直覺告訴她,這次怕是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了。
祝洄心底輕輕歎息,道長曾跟她說心靜才清明,可她的心早就亂了。她站在這裡,看不到出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出家,然後苦熬到江舒自然死亡,這樣他的人格就都消散了。
但江潯會自然死亡嗎?
祝洄心裡沒有答案。
她在庭院裡呆了一會,轉身離開。黃昏時分的天空還紅紅的亮著,祝洄不想那麼早回去麵對江潯,便沿著山路徒步下山。
女生孤獨的身影在夕陽下拉長。
空氣中不知何時彌漫著茫茫一片金粉。
祝洄茫然地抬頭望向前方,眼底納入蘇知塵一身青色素袍的淡然身影。男人麵帶淺笑,友好地調侃:“祝姑娘看上去很愁啊。”
嗚。
祝洄差點哭出來。
豈止是愁,簡直要愁死了。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左手橫托著,右手食指和中指跪扣在左手掌心,態度誠懇地認錯:“蘇道長,我給你跪下了,往日裡是我鬼迷心竅不識好歹,咱們也算是在竹林裡同生共死過的戰友,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蘇知塵:“......”
黃昏的光薄薄的。
女生的身影也薄薄的。
他本該避而不見。
蘇知塵神色微微恍惚,目光落在女生白皙嬌豔的臉蛋上,她著急得眼眶紅紅的,但精神活力還很好。他笑了笑,負手轉身走在前頭,“祝姑娘,找我幫忙,我開價很高的。”
這話是有希望,祝洄眼睛亮了亮,她連忙提起小碎步跟上蘇知塵,急急說道:“我有錢,我現在有一半的婚後財產。等我死老公了,我可以全部捐出去做善事。”
這理所當然的厚臉皮。
蘇知塵聽得為之一愣,他稍稍咳了咳,一時半晌接不上話,“你真是幽默......”除此之外,他找不到話來形容她如藍色火焰一般晶瑩又熾熱的性子。
“我現在哪有心情幽默啊!”祝洄緩緩歎了口氣,然後把把她目前的處境告訴蘇知塵,“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有什麼辦法能讓我離開嗎?”
蘇知塵緩緩望向天邊,語氣悠深,“他不會放你離開。”
祝洄擰眉:“他?”
“這個世界是他的執念化成的,已經存在很多年了,換了很多風景,很多人。”蘇知塵撚著佛,娓娓道來的聲音悠然空遠,又有些感慨的悵然,“唯獨不變的是,他的執念一直沒消失。”
他是誰。
江潯嗎?
儘管蘇知塵沒有明說,但祝洄心中有了清晰的答案。她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機靈,錯愕地望著蘇知塵,“你現在又能說了?”
蘇知塵停下腳步,側過頭來定定看了女生幾眼,揚唇淺笑,聲音灑脫而飄逸,“因為我要走了。”
“走?去哪?”祝洄心底湧現出不妙的預感,她皺了皺眉,認真道:“如果告訴我這些會讓你付出極大的代價,那你不要說了。”</p